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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都不是天使(人鬼情系列之五)(31)

小班的姑娘是抻面,与客人水乳交融前总得经过拍打,揉捏,发酵,抻拉种种过程,精雕细作如对待工艺品,细细长长挂起来先要亮一个相,然后才施施然放进清水里打个滚儿,盛在青花瓷碗里,砌上葱花,浇上麻油,点上鸡丝,必得色香味儿俱全了,才笑盈盈端至客人面前。

现代美眉如阿容之类却是自备料包,自来熟儿,连纸碗都自家备好,一次性,撕开包装用滚水一浇,即泡即食,用完即弃,所谓“方便面”,真正方便之至,廉价之极。

这样的人,如果为爱所伤,也是活该。根本,爱情对于她们而言,从来都不是情,而是欲。

但是夕颜坚持要帮她。

我们在第二天赶到广州,在一家小旅馆里,找到哭得泪人儿一般的阿容。

“我来广州找乾仔……”阿容满面泪痕,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我找到了他,他开始对我很好的,包了这个房间给我住,带我到处玩儿,还给我拍了……拍了好多照片。可是没几天,他就不理我了。我打传呼给他,他也不回。我去他家找他,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床上……我气疯了,抓起暖瓶就砸在他身上,他被烫得大喊大叫……我没想到瓶子里还有开水……我见闯了祸,就跑回旅馆来。第二天他来找我,身上缠了好多纱布,说要我赔他五万元医药费……”

“五万?”我嗤笑,“见他大头鬼,他小子想勒索!”

“他就是想勒索!”阿容哭得更响了,“他说我要一个礼拜后不给他送钱去,他就把照片公开,还要寄回新疆去,寄给我爸妈……”

“那些照片……”我有些猜到症结。

“那些照片……”阿容羞得抬不起头来:“是……是裸照。”

“裸照?”夕颜吓了一跳。

阿容拉着夕颜大哭起来:“Shelly,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你人聪明,学问好,你帮帮我!帮帮我!我爸妈都是要脸面的人,他们不知道我在广州干这一行,亲戚朋友们都不知道,我跟他们说我在广州做文秘,那些照片要是寄回新疆去,我爸妈就没脸做人了,Shelly,你帮帮我……”

“我帮你,我一定帮你。”夕颜拍着阿容的背,“我们赶到广州来,就是想帮你。别哭,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我看着夕颜,善良正直的夕颜,这一刻,她又成了神。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神和妖的距离只有一步之差。

夕颜救下了阿容,却毁了她自己。当她在行动上要像一个救世主那样帮助别人的时候,她心底的圣洁的爱情殿堂,却彻底地倒塌了。

阿容的悲剧让她又一次遭遇了爱情理想的破灭,虽然这一次,她没有像秦晋离开梅州时那样大悲大恸,可是她冷静哀寂的外表下,却是更为深沉的破碎与放弃——放弃爱情,放弃理想,放弃继续做一个圣女贞德的为人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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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3)

她在那天下午独自去了秦晋的饭店,没有进店,只在马路对面痴痴地站了整个下午。

秦晋正在店里忙碌着,老板娘便是他的未来新娘,两个人的举止全看在夕颜的眼里,并不见得有多亲昵,但是自然,是那种安了心要相守过掉一辈子的自然——惟其如此,才更无可置疑。

当时,夕颜与秦晋之间的距离只是一街之隔,但是她的心,却彻底地远了,远去了天边。

B

第二天我们约见乾仔,夕颜的态度出奇地从容老辣。她以前也是从容,可是那是春风拂面一般的,温和清淡,此刻却是冷冽,如秋霜。

“我替阿容送钱来。”她淡淡地说,“数目不够,缓几日吧。”

“不够是多少?”乾仔笑嘻嘻,冲我做一个飞吻,“Wenny美女也来了,我乾仔真是有面子。”然后挨着夕颜很近地坐下,“犹大,你在‘夜天使’出卖了哥儿几个,现在又跑出来扮耶稣,很过瘾吧?”

我冷眼看着乾仔表演,不置一辞。

夕颜却“吃”一声冷笑:“犹大比撒旦可逊色太多,你要了人家的灵魂感情还逼人家拿钱来赎,这种无本生意我就做不来。”

“你当然做不来。一万个人里面也没一个有我这么潇洒又聪明的。”乾仔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更向夕颜俯近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很亲热暧昧地问,“Shelly,你是大学生,你说我们两个谁聪明?”

“当然是你。”夕颜板着脸激将,“这里是一千块,你要不要,不要就不要,没更多了。反正你发财的对象也不只阿容一个,放过她如何?”

“一千块?”乾仔怪叫,“你当我乾仔是要饭的?我杀过的凯子娘,最少也要给这个数,你想一千块打发我,是不是闹失恋闹得脑子不清楚了?”

“你嘴里积点德吧。”我插嘴进来,好奇地问,“乾仔,你对每个马子要价都是五万?那不是发大发了?我还以为自己够本钱,看来也要拜你为师呢。”

“Wenny是聪明人,咱们彼此彼此,男盗女娼,都别太谦虚啦。”乾仔流气地笑,竟然滔滔不绝地卖弄起生意经来,“那些娘们儿里,有钱的,爱面子的,有了老公的,得多要一点;早就不是雏儿了,拿名誉不当回事儿的,就未必吃这套,一两万可以掏,多了就没生意啦;有时拍照时光线没调好,人面目不清楚,也会砸事……”

“住口!”夕颜凛然变色,“够了,你简直不是人!如果不是阿容千求万恳不让我把事情张扬出去,我一定告你上法庭!”

“你敢?!”乾仔也变了脸,“少废话,早点凑钱去!你信不信再唆我就把这叠照片寄回新疆?”

“你敢?!”夕颜声音比他还冷还绝,“你信不信再作恶我就把这盘磁带送上法庭?”她刷地拉开窗帘,变戏法儿一样从窗台上拿起一台录音机来,麻利地取出磁带,命令乾仔:“把底片给我!”

乾仔脸色大变,想了想,恨恨地丢过一个纸包来,悻悻道:“磁带给我。”

我检查一下照片和底片,对他喷一口烟:“乖,现在你可以 走了。”

乾仔接过夕颜抛去的磁带,随手扯出菲林来,扔在地上一顿乱踩,狞笑着:“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也不过如此。你猜不猜得出我家里一共有几套照片?”

“我猜不出。”我笑,拉开手袋取出一台微型录音机,又随手掀开床单,底下还是一台录音机,我看着他,逗弄地笑,“乾仔,那你猜不猜得出我在这房间里到底放了多少台录音机呢?还有,你又猜不猜得出我的摄像头安在什么地方?”

乾仔彻底被打败了,狂叫起来:“你们骗我!你们合伙儿耍我!”

“滚!”夕颜拉开房门,像呵斥一条狗那样毫不客气地鄙视着他,“现在,你给我滚出去,记住,我们有人证有物证,诱奸加勒索,罪名不小,我随时可以送你蹲监狱!”

这一仗赢得干净漂亮,阿容只差没有给我们下跪,我自己也觉得意。可是夕颜脸上却殊无喜色,反而像失落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那样恍恍惚惚,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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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4)

整个下午她都很沉默,直到临睡前,才突然问了我一句话:“无心,难道世上人真像你姥姥说的那样——无非嫖客与妓女?”

我忽然就愣住了。

夕颜没有再去找秦晋,甚至也再没有提起他一个字,这一回,她是真正决定把秦晋忘记了。

反而是我,在离开广州前晚忍不住约了秦晋在酒吧见面,问他:“夕颜现在就在旅馆里,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回梅州,你还有没有话要对她说?”

“有很多话,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说了。”秦晋看着我,“Wenny,我下个月初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