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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都不是天使(人鬼情系列之五)(32)

“你……”我哽住,只觉心里一撞,痛得噎出泪来,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地不舒服。

“我已经联络到泮坑神庙的那位老住持,他就快回梅州了,下月底你带夕颜再去一次神庙吧,但不要事先让她知道,尽量安排成巧合的样子。”秦晋低下头,“这是我为夕颜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我惟一能为她做的了。”

“你……”话未出口,我猛地掩住口,直奔洗手间。

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只是吐不出,看着镜子里一张憔悴的脸,我有些担心,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我可病不起,病了,谁替我缴医药费?

在回梅州的飞机上,我到底还是吐了,吐得很厉害很狼狈。四十多分钟的航程,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我都呆在洗手间里,夕颜很焦急,跑进跑出地替我要饮料要纸巾要晕机药。一下飞机,就押着我去了医院。

一路上我猜了各种可能性,从最轻的晕机想到最可怕的胃癌,可是检验结果出来,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一种——我怀孕了。

“怀孕?”夕颜有些发呆,“是那个人的?”

“是风。一定是风的孩子。”我一时有些不辨悲喜,“我有了风的孩子,我们爱的结晶。”

“你打算要这个孩子?”

“当然。这是风的孩子,风是他爸爸,我是他妈妈,不管他是男孩女孩,我都想好了,要给他取名叫风云。”

“连名字都想好了?”夕颜抱住头,“等一等,等一等,无心,你想想清楚,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可就是未婚妈妈了。你是不是先跟风商量一下?”

我当晚给风发了一封很长的伊妹儿。

没有在QQ上呼唤他。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本能地,我不想“当面”告诉他这个消息,而希望让他见信后冷静一下,冷静地想清楚,然后我们再来对话。

夕颜很担心:“他已经是一子之父,会接受这个孩子吗?如果他不接受,你怎么办呢?”

“那我就把他生下来,自己养大他。我做妈妈,你做爸爸。”我取笑她,“你好像比我还紧张呢。有什么大不了的,怀孕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C

为了我怀孕的缘故,夕颜到底还是搬进百合花园——怎么能让一个孕妇独居?这理由胜过一切雄辩,打败了她的洁癖和原则,乖乖进驻百花楼做保姆。

走进别墅客厅,看到雪白墙壁织锦沙发松木地板,她张大嘴巴:“如此开阔疏朗,不像高老板的品位。”

“瞒不过你法眼,是我的设计。”

“难怪那么多女人向往不劳而获。”她摇头,忽然看见庄子画屏,又叫起来:“这个也是高生送的?如此讨好女朋友,如果这是假意,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

“所以说物质和感情向来不可分。”我也颇困惑,“虽说有情饮水饱,可是真到以水果腹的时辰,逃难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余暇谈感情呢?”

“说得也是。”夕颜把自己重重地抛在长沙发上,微微抬起一只手,将声音放得绵软,“阿云,拿酒来。”

我笑:“光声音嗲不够味儿,还得配合腰肢微动,媚眼如丝。”

“真辛苦。”夕颜“扑”一下笑出来,重新坐端庄,“这种本事,也是天赋吧?”

“也有后天修炼得道的,不过成仙的少,多半还是要被骂小妖精。”

“所以女人还是非得自己争气才行……”

不待她说完,我早已打手势止住:“停!这套演说收起来,在我的地盘上,你须遵我规矩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里就是盘丝洞,我要训练你如何成精。”

◇虹◇桥◇书◇吧◇

第59节: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妓女(5)

今时今日,我与夕颜终于可以有这份交情,嬉笑怒骂,百无禁忌。

终于知道朋友毕竟比敌人好。

一个女人有男人爱只能证明她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要有女人爱才真正可以感觉到,她是一个完整的人。

女人的另一半,说到底还是女人。

有一天我对她说:“知不知道以前我一直以你为对手。”

“知道。但是我却一直当你是朋友。”她洞彻一切地笑,“一个人主动把别人当敌人,是因为她心底里渴望用某种方式同这个人接近。因为害怕被拒绝而采取的一种绝望的攻势,也是守势。”

我被打败了。

败得心甘情愿。

怎么也没想到,我在梅州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居然会是我一直视为敌手的林夕颜。

曾经以为我们两个一个是南极一个是北极,但是现在才明白:两个半球遇到一起才是完整,我和夕颜,互为对方的另一半。

夕颜的少女时代十分清寂,不像我,虽然也是母女两个,但是没有相依为命的意味,却处处充满着冲撞,棱棱角角,像锥在囊中,危机四伏。

夕颜不是的,她是那种乖巧的标准女儿,温顺,柔和,爱静,按时上学放学,功课不是很好但也可以应付,业余时间会帮妈妈做家务,小小年纪已经撑门立户,颇有主张。淡泊的闺阁生活表面下,是坚忍的等待和刚烈的思索。如果说她的性格上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过于坚强和自律,而少了些少女应有的柔软。

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是像姐妹多过像母女的,而夕颜却刚好相反,是妈妈不像妈妈像奶奶。她的母亲——当年的丫鬟小红是从旧社会一径走过来的那种劳苦妇女,早早地退休,早早地老迈,早早地对人生灰了心,可是仍然在等,等女儿长大,等丈夫归来——如果一直不回,就等女儿长大了去找他回来。

因为早熟,夕颜在学校里与同学相处的情形就和在“夜天使”与舞女们相处没有太大区别,被依赖甚至被利用但不被真正接受,她从来不是她们中的一员。

可是在内心深处,有一些很隐秘的地方,她又相当地幼稚、单纯,远不如同龄人世故。她的内心,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孤独地坐在小板凳上看太阳下山,等父亲回家,那么无望而又无助地等待哦,云飞雨逝,答案究竟在哪里呢?

对夕颜了解越多,就越使我对她有一种深深的怜惜,说不出的亲昵的痛。仿佛她是我一个失落多年的同胞姐妹,千山万水地找回来了,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她这些年来的孤苦和漂泊。

和我一样,夕颜尽管善良到近乎完美的程度,但依然没有朋友。

但现在有了我——天使和魔鬼是最佳拍档,或者干脆说,是孪生姐妹。

“原来天使和魔鬼都是一样寂寞没有朋友的,所以她们只好自己做朋友。”我嬉笑,“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注定要向魔低头。”

姥姥闲时给我讲过八大胡同里老鸨整治雏妓的种种刑罚。

最有名的一种叫猫儿爪——将妓女绑起来,穿上肥衣大裤,袖腿裤腿扎紧,扔一只猫进去,藤条只管往猫身上招呼,这叫打猫不打人。猫儿急了,上蹿下跳,横抓竖咬,是一种最残酷难忍的贴身折磨,受到这种刑罚的人真是宁可立时三刻死了也不愿再多捱一分一秒,三藤条下去,再倔犟的窑姐儿也屈服——也有更烈性的,当场咬舌自尽,以躲酷刑。

窑子里的姑娘们听到“猫儿爪”三个字闻言色变,比死还害怕。不过好在多半也只是听说不会真施行,有些姑娘一辈子别说挨罚,就是看罚也没看过。因为施过一次猫刑后,姑娘的脸蛋虽然没伤,身上可是已经惨不忍睹,姑娘的身子是老鸨的本钱,轻易也是不舍得下手的。我在枕畔讲给夕颜听,她骇笑:“老鸨也是真人扮的?”

笑得我流出眼泪来。

夕颜对旧时青楼故事十分感兴趣,总是磨着我多讲一些。

我于是细细地说给她——

“清吟小班的红姑娘们都有自己的贴身女仆,相貌端庄,手脚利落,伶牙俐齿,负责姑娘房中的所有杂务,扫地擦桌子叠被铺床,伺候姑娘吃饭梳妆,给客人端茶上干果递毛巾,在姑娘拖延着一时半会儿不肯见客的当儿陪客人说话,先要替姑娘造势渲染气氛;姑娘出局的时候,女仆要拿乐器化妆袋,还要在席间替姑娘喝酒;甚至有时候客人坚持要在妓院过夜,但是姑娘还是雏妓,房中不能留客的,就由女仆替她陪客人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