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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新历179年(61)

作者: 夜中糯米酒 阅读记录

“……看,我就说,是寂缘的话一定会找过来的。”入耳是易罔的嗓音,低沉,挺温柔,却蕴含很明显的一份无奈。睁眼看,到了客厅,很是凌乱。

家具被粗鲁地摆在一堆,全贴着墙壁。横七竖八只要是能节省空间的放法,不管它们的身子扭曲到有多可怜。客厅的面积不小,中心偏一侧的地面上,一看便知道是血腥气味的来源。

李业的尸体。

喉咙被横向剖开,心脏的部位深红色一片污渍,上衣自然是被撕裂,暴露出的血肉外卷着翻开,仔细看似乎有焦黑的痕迹,被烧灼过?

“不意外。”魂梦悠然道。

她蹲着,正在打量这具尸身。易罔的站位更接近门口,双手抱胸,身子慵懒地后倾,看上去很是倦怠。

“离远些,寂缘。”易罔又说,“太靠近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为什么?”

确实越来越觉得身子不属于自己,但易罔是怎么知道的?并且他很明显话里还有话,就是不愿意告知与她。

“——你刚才用灵力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和你所说的‘对身子不好’有关系吗”

“总之先回答我——是不是很累。”

寂缘叹气,不得不回答一句“的确。”下意识再调动几番,两眼一黑,差点直接晕倒在地。易罔跑得很快,一没留神就到了寂缘面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身体。

他的身体从来都是温暖,但这一扶,手掌传来的热度相当不寻常,甚至连发烧的病人都称不上,简直是烧开刚放了不多会儿的水壶。要不是隔着一层衣服,寂缘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烫伤。

“……你在做什么呢?”

也是,许久没见过易罔用术,不经意间差点忘记了他的属性。

“就当作是在处理后事吧。”易罔眨眨眼睛,一手掐了个小诀,收了术法以后,灼热感迅速便消去了不少。“要掩人耳目的话,需要做的事情挺多的呢。”

“掩人耳目?”寂缘叨咕叨咕这个词语,“你、你们……这算是……杀了人对吧。”

即便事件本身和寂缘没有多大关系,目睹了这样的现场,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和共犯的地位无所差别。

“嗯,是我下的手。”魂梦还在蹲看,她并没有看向这边,不经心地在搭话。“并不是值得大呼小叫的事件,林小姐——这里不是你们的学校,死伤一类不要看得重,要不然你会很累。”又像是在劝导。

“……是吗。”

从几个月前对这个人的排斥,到现在不得不接受她的话语,林寂缘已经不知道这样的转变到底是好是坏。她的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从成繁姐死后开始?貌似还得更早。追想片刻,兴许是六月初,便觉得环境再不像她原本以为的那样天真。

“以及,我也劝你,离远一些。”魂梦终于舍得站起身子,再看李业,脸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身体也被整理成更安详一些的姿势。

“不过这么说,事到如今——应该迟了。”

☆、6月19日

盯着林寂缘的脸庞看了一会儿,宁魂梦悠然微笑,轻声道:

“个人建议——听不听随你。这几天,你别用灵力比较好。”

“原因呢?”

方才强行动用的时候确实是极累,所以寂缘少见地竟接受了魂梦的说法。事到如今还想着去问些缘由,也不指望这个宁魂梦真告知与她。

“挺复杂。”魂梦叹气,“我懒得说。”后半句话很不负责任。

“‘懒’……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教人难以相信呢。”寂缘摇头。目光放给地面,看李业的躯体悄无声息地躺着。他睡得倒是舒畅,再不会有任何烦恼,某种意义上竟让人艳羡。

“呵,你打算怎么办?”吞吞口水把“杀人犯”这个词语咽进肚子,林寂缘摆手,故作镇定,尽管疲惫下她觉得脚底发虚,像踩在永无止境的泥沼。“无缘无故少了人,村子里的大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吧?”

一旁的易罔选择在这个时候接话。他先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句,引起注意,而后无所畏惧地说道:

“嘛,这个无所谓了——寂缘睡过去了所以不知道,村子现在基本是闹翻天了的状态,死个一两个十几个,我觉得应该不会引人瞩目。”

“哈……?这种时候别开玩笑,行吗?”寂缘当然不相信这个说法,“哪怕真如你所说,我一昏沉睡了个四五天,至于这么严重?”

“我换个说法?”易罔挠挠头,给出俊朗的表情,他看起来很畅快,不像前几天那样暗沉。“‘终于’,终于这个村子,回到它该有的状态了。”

宁魂梦的佩剑一直在门口放着,待她打量完尸身后,才又自行浮动。那剑倒是贤惠得很,收拾起物件来既准确有快捷,远胜一般的家仆。将整理的工作尽数交付出去,魂梦打个哈欠,满脸都是疲惫:

“前段时间,林小姐好像怀疑过,这里为什么会如此平静——明明是作为战争区的边境,不是吗。”

虽说后来习惯了安逸,就懒得再去考量其中因果以及合理与否,猛一下被提醒,不得不承认确有其事。“于是?你怎么说法?”她问,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向别人——尤其是向宁魂梦——求助,感觉很微妙,总以为面子上挂不太住,显得自己既不明事理还多嘴多舌一般。

“……也没什么好说的,单纯是有人在操控局势罢了。”话到出口,魂梦的嘴巴打了个弯,显然是在回避。话语的主动权在她的手里,所以寂缘只能顺着说:

“我能有资格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宁魂梦沉思片刻,而后幽幽:

“以我的立场,我还是不告诉你为好。”决绝,“是你认识的人,大家都认识的人,经常不按着常理出牌的人——顺带一提,还是你的成繁姐的……‘上司’?一类的人物。”

说是不告诉,实际上却抛出了一大把的讯息,详细到就差人名姓字。尽管印象不深了,尤其提到最后一句描述时,目标根本就只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你在说,阮校长吗?”寂缘闭目,思路乱得很,一时难以理顺。手下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突然还冒出个和眼下看似完全没有关系的名字。他做了什么,在本次事件里担任了什么角色,这个宁魂梦又是什么立场?说到底,现在这样,真的算得上是一场事件吗?林寂缘头一次认为自己的脑子是如此不灵光。

“不是我说的喔。”魂梦轻笑,眉眼间好似宽慰,“……林小姐从来是个聪明的人,果不其然呢。”

“客套话就免了吧。”寂缘摇头,“你要是真心夸我,我倒是应该心怀感激地收下——听着怪难受,别。”

久站着太耗体力,在易罔似有非有的搀扶下,他们走到客厅的小型沙发旁。这面料受了潮,坐上去黏答答,让人连靠背的欲望都失去。如果鼻子没有出错,沙发还散发着诡异的腥臭味,既不是棉絮腐朽的气味,也谈不上发霉,总之不是正常使用下会产生的。

“……稍微往左边一点。”易罔和沙发来了个对视,旋即无奈而道。

“左——噫,这是什么啊。”

遵从他的指示而挪动之后,看到距离原本位置很近的一片,红黑色的污渍占据了大半视线。用手压一压,是液体,还没有完全干透。手指沾了一些,凑近鼻翼去闻,果然便是气味的来源。好在一个手指沾不了太多,要不然这一鼻子下去可能要闹出个心理阴影。

“是血又不止有血。”寂缘补充,在沙发残存的几个干净布面上磨擦几下。“……好恶心。”

“难以言喻的某种混合物?”易罔傻笑,在这种时候笑个什么劲啊。“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这算哪门子的有意思?”寂缘真觉得易罔越来月表现得不可理喻,“真是……我……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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