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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新历179年(93)

作者: 夜中糯米酒 阅读记录

“是吗?不过说实话,我记不起来‘正常’的天空是什么样子了——听说是蓝天白云什么的,偶尔还会有飞鸟掠过什么的,夏天的话还会因为光线而亮得过头,导致一抬眼就仿佛要瞎掉。”

她的描述……虽然是正确的,但让易罔觉得有点难过。等这一切结束后,他们应该有机会重新站在明媚的天色底下吧?一旦想到“那时候的寂缘到底还能不能以活人的姿态站着”,就觉得心里堵。尤其因为没有倾诉的对象,堵得久了更难受。

“……我说你,我认识的易罔可不是一天到晚老是发呆的人啊——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又发呆了吗?”易罔傻笑笑,挠了挠头。路过行道树的时候,有大风,掉了几片叶子在发间。叶子还好说,一些半成熟的树果也坠落,砸下来爆了浆。还好只是落在表面,一拂就能掉下去,但也让易罔产生了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头的冲动。

“是的——以及,我事先说明一点:因为你一、点都没有告诉我,所以目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寂缘可完全没有办法帮你分担。”

她像是自愧,更多地果然是表达一份不满。讲道理,她不是已经猜出了大致情况吗?然后易罔猛然意识到,即便是猜到了,想要借着“心有灵犀”这一个虚无的借口,过分的人是易罔自己。

“哈哈。”他不由得苦笑,有点酸涩,却绝对会撑住,不在寂缘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怯色——至少他如此希望着。

“我刚刚是在想啊,怎么样,才能在一切结束的时候,让寂缘以‘活着’的姿态回到正常的世界呢?”

语毕他格外留意了寂缘的反应。后者沉默了好一阵子,无言地走出百八十步,才终于理顺了头脑一般。林寂缘不但没有停顿,反而步子还变得更快,差一点点就要跑动起来。不过竞走反而会更累,还不如干脆一点,跑一跑又何妨。

“怎么了?”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易罔轻声询问。

“跑起来能让心情舒服些,这叫做发泄疗法。”

“可你也没真跑啊。”

“……要你多嘴。”

用这么一种极为尴尬的速度一路回了宿舍,直到进门之前,两人都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当寂缘把门关上,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看着房间里的人影惊讶出声:

“等——你怎么也进来了?”

易罔摆摆手,“拜托,是你看着我进来之后才关的门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迟钝’了吧?”

林寂缘吃了一哑,不再作声。她先去洗了个手,回来之后像是终于做好了准备,轻闭眼,嚅动:

“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嗯。”

“但是说实话,于我个人而言,并没有觉得有至于用到‘一切结束’这个说法的程度——你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了很多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事情吗?”

“该怎么解释呢?”

站着说话不是个好主意,于是易罔在征得目光同意后,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房间主人则随意地坐在床板,怎么说也是熟人了,也不需要过分地纠结于礼节。

“……如果说谎的话,就会要有更多的谎言来圆谎了。”易罔若有所思,想想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交代出口……有点对不起另外一边,但确实是对寂缘而言最好的方案。

“理是这个理。”寂缘赞同。

“唉——我直说,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和‘我们’没有关系的。至少怎么说呢,除了某个身份以外,对她而言,‘易罔和林寂缘’应当是没有丝毫利用价值才对。”

“你想说‘世家’之类的吗?”看到易罔点了点头,林寂缘有点难过。“照你这么说的,好像我们很无能似的。”苦笑。

“确实如此啊,和她对比起来,可能也就只是比蚂蚁要强上一些吧。”

林寂缘摇摇头,叹息一声,然后:

“呐,你说的‘她’,就是宁魂梦吧。”

“嗯。”

☆、7月29日

“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事到如今才问,会不会晚了?”

“应该不算特别晚吧?不过说实话,我这算是擅自行事啊,被她知道了可能要讨点苦头。”易罔伸个懒腰,透过交错的手指观看惨白的天花板。本来应当是白色,在他的眼里却有点发红。这可能是疲惫导致的错觉?当然也可能是眼睛真的出了问题。

“哈哈。”他假笑,表情毫无波澜,连装作开怀的心情都没有。“还好她不像你一样喜怒无……啊。”

知道自己无心说错了话,易罔赶紧在句子结束之前掐断了自己的话头。他略无奈地看着寂缘,后者虽有些微的不满,却没有因此而发作。

“……算了。”

“是、是吗——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易罔低头,态度诚恳。眼神上挑,看着林寂缘的一举一动。然而她好像的确没有生气,甚至还怅然:

“这种……下意识会说出口的东西,一般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吧。”

这反而让易罔感到了些许意外。换作是以前的寂缘,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开始拎着耳朵说话吧。话说,到底是从哪天开始,她产生了这许多变化?客观来看倒是好事,总觉得别扭。

好像都不认识她这个人了一般,这很难过。

有时候易罔会静下来回想——别看他给人一种懒洋洋的印象,其实心里想的事情并不比那些做大事的人少。至于所想的内容重要与否,事关自己还是事关大局,这个就不要做太多的希望了。

想想很久以前,久到他和寂缘还互相为陌生人,那时候的两人还是婴儿吧。两家的关系挺亲近,从记事起就经常在一起玩。小孩子不理解更深层的人情世故,当时只会为找到了玩伴而开心。

中途因为学业方针的不同而断开了两三年,后来再遇到,便是去年入学的事情了。似乎就是从入学开始,就一直觉得林寂缘的态度有点别扭,不再像是起初那纯粹的玩伴关系。

……但易罔知道,逃避这个关系的人,是他自己。

“喂。”

出了神,再听到寂缘的声音时,她根本就要贴到了耳边。被这张放大了的熟悉的脸吓了一吓,易罔下意识想要站起来,结果当然是和这个家伙撞在了一起。

似乎是没有料到易罔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应激反应,林寂缘没站稳。而且他们所在的椅子是书桌的配备,周围的空间比较紧迫,要是真摔到了,就不只只是磕到什么地方这么简单了。

在这时,易罔特意锻炼过的应激能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易罔脚直接蹭地,在摩擦力的帮助下,让自己连同座椅一起倾斜,好说歹说是远离了书桌。再之后怎么处理都无所谓了,他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一种:抱好重心不稳的寂缘,随随便便转个身子,让最先落地的一方变为自己。

“……哇。”

颇为暧昧的姿态维持了有十几秒,林寂缘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发出了一点都不惊讶的感叹。她起身的动作明显有所停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故意有所放慢,就像是不舍得离开一般。

易罔倒是不介意,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其实再多些接触,他当然是乐意至极——这可能导致之后的关系更加尴尬,虽然不舍得放弃,还是算了吧。

“怪我怪我。”易罔摆摆手,“一不小心又开始发呆了,我愣了多久?”

“啊,也没多久,只是叫你你没回应罢了……”

应当不是错觉,这丫头语音里透出了一股子心虚。要是刚才没有发呆就好了,事到如今再反省自然是于事无补,所以易罔叹了口气,直接把这份后悔咽进肚子里消化掉。

“——那就继续之前的话说吧。”易罔平静地站起来,把椅子扶正。他没有把椅子推回原本的位置,而是挪到了更为空旷的地方。“记得我们在聊……魂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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