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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狱(31)

于是一群人摸爬滚打跑去若素那里哀号,希望枕头风能吹得大家别老这么水蛇火热的,结果安姑娘非常淡定的用婉转的语气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跟老娘没关系,自求多福吧同学们。

哭求无门的众多同僚在吃了软钉子之后异常怨恨的对手指,说,安姑娘和任总吵架了吧吧吧吧。

——这真是个无限切近现实的判断——虽然毫无根据。

她依然故我,该干什么干什么,那种微妙的仿佛掌握到了根本的态度,已经不止是让任宣不爽了。

几乎是憎恨的。

就像是最开始的见面,她端着苏打水,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谈论着他,撕开他的伪装,践踏他的尊严。

坐在办公桌后,他捏着手里的鼠标,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在上班的时候心猿意马。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任宣愤怒的把手里的鼠标一丢,一声脆响,把身边正小心翼翼的李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扫他一眼,被他一瞪,立刻借口中午出去吃饭,逃之夭夭。

ZS中午午休两个钟头,任宣的助理和秘书都是分批休息吃饭,李静刚蹿出去,之前吃饭的若素就推门而入。

今天天气晴好,她进来的时候,从他背后射过的太阳落在她淡色发上,显现出一种黄金溶液一般的优雅色泽。

任宣忽然想起来,冷战到现在快一个月,他们再没在这间办公室里一起吃饭。

之前他喜欢的小把戏,是捧着若素做的午饭,躲在里间那张谢移慷慨赠送的床上,快乐的伴随甜蜜的游戏吃下去。

已经很久没有那样了。

若素还是会准备给他的饭盒,但是自己却出去吃饭,几乎每个中午,都有一辆名车在楼下准时接她,前后换了七八台,搞的公司里上上下下沸沸扬扬,更加坐实了下属们对他和若素情感危机的猜测。

他站在窗边,每次都看得清清楚楚。

说不定是新的金主?现在想想,他和她的契约还有不到二十天就到期,以若素顶尖调 教师的身份,排队等她档期的人指不定能从街头一路甩到街尾去,在这个契约快要到期限之前寻找下一个满意的,可以让他快乐的顾客,是很合理的安排——尤其是自己现在这样全心全意的拒绝她的时候。

而这个想法让任宣非常非常不爽——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

今天也是这样,到了中午时分,若素和他打了招呼就下去吃饭,这回停在道边接她的,是上次送她回来的奥迪A8,这辆车在这一个月里,至少碍了他四五回的眼。

根据之前拼凑的东西得来,这辆车的主人大概就是她说过的喜欢的那个人吧。

如今来往这么频繁,该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他酸溜溜的想着,觉得舌根慢慢发涩。

眯起眼睛,在办公桌后双手环胸,他冷笑,对面的女子侧了侧头,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爽,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自己下去之前给他热好放在一边的饭盒,明知故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她身上是他买的织锦旗袍,黑色的底子,暗银的水云纹,掐牙滚边,正宗老铺老裁缝的手艺,若素腰肢纤细,穿着这套旗袍慢慢走来,在阳光之下有一种行走在银子溶液里的奇妙美感,

任宣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若素慢慢向她走过来,步伐不若往常轻盈,有一种思索一样的节奏。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已经很清楚她的几乎所有小动作和习惯。

她似乎正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并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思考要怎么告诉他。

任宣的神经慢慢紧绷起来。

他似乎……知道她要和他说什么。

任宣觉得心底一种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但是非常非常让他讨厌的感觉翻涌了上来,他本就细长的眼睛慢慢眯细,有一种肉食动物狩猎前的凶戾。

——两人之间看不见的那根弦被陡然拉紧,任宣非常清楚的看到,那双镜片覆盖下,看似无害的淡色眼睛,正在逐渐加深色泽。

——她亦做好了随时咬断他颈子的准备。

这个认知让他兴奋而期待,身体绷紧,浑身毛孔被无形的冰冷掠过,身体发热然后陡然发冷。

天气明媚,慢慢走近的女子,黑银色下摆摇曳,如行暗夜水中。

若素走上前,身体微倾,越过桌面,伸手,抚摸着他颈上的颈套。

鲜红的皮革在指尖慢慢抚过的时候呈现出一种微妙的明暗光泽——她亲手套上,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解下,任宣属于她的信物。

指尖是小巧的钥匙,她灵巧一按,一声脆响,颈环应声而脱,任宣一惊,她微笑起来,姿态从容优雅。

“今天晚上,我要请一下假,俱乐部为我联系了新客户,我需要去看看。”这是她所说的第一句话。

任宣盯着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若素慢慢捏紧了手里还带着他体温的

“……你自由了。”说完,她顿了顿,微笑,这是第二句话。

虽然已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了,任宣脑子里还是轰的一声响,他看着对面女子露出了一个极其少有的,少女一般几乎带着羞涩的微笑,她踮脚,身体越过桌面,亲吻了他。

羽毛一样轻柔的吻滑过他的唇角,那个女子的呢喃细柔得随时可以吹散。

她说,我喜欢你,任宣

第二十九章

我喜欢你,任宣。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她第一次说的时候,他装睡闭着眼睛,只听到那近乎叹息的一声抚过他的面颊,现在他们彼此直视,那个女子微笑从容,在告诉他,她喜欢他之后,紧接着告诉他,他自由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任宣却觉得自己脑袋里的那根弦一下就绷断。

她说喜欢他,然后随即抛弃他——她凭什么?她怎么敢?!

一种无法探知由来更无法控制的愤怒和恶意交替盘旋上升,让任宣一瞬间说不出话来,若素看着他白皙面孔渐渐泛起青白,等了片刻,眼底慢慢的浮起一些不知该说是失望还是绝望的神采,唇角弯出些微苦笑的弧度,向他颔首,转身离开。

那道黑银色的身影在快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用力拍桌的声音,“安若素!你给我站住!”

她依言站住,却没有转过身来,任宣死死瞪着她即便在此刻也依然挺得笔直的脊背,从牙缝里飞快迸出几个字:“……安若素,你自作多情,我从没喜欢过你,我只讨厌你。”

这样的狠话这样的场景他很早之前就酝酿已久,但是现在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没有预料中的痛快,只有一种微妙的闷疼从心口的方向慢慢蜿蜒向上。

——有若什么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无声发芽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成就他心头带刺毒藤。

若素掠了一下头发,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背对着他站在门口,任宣冲口而出那一句之后,陡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他紧紧盯着若素,心虚的不再说话。

他和她咫尺之遥,天涯之远,诸神在危崖之上静默聆听。

长久的沉默,让空气都慢慢沉淀下来,任宣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听到空调微弱的响着,一阵阵冷风吹下来,几乎让他寒战。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女子似乎低笑了一声,声音微妙嘶哑,她慢慢回头,凝视着他,唇角微勾,脸上是一个柔和的笑容,她极轻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说完,她又笑了一下,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那是,安静的落泪。

没有移开视线,没有丝毫责难,她只是安静的凝视着他,任凭眼泪滑落。

女人的眼泪是珍珠,而那些从不哭泣的女人的眼泪是无价的钻石。

任宣看着对面微笑着流泪的女子,忽然发现自己的思考停顿了,他只能这么模模糊糊的想着,纷纷沓沓,乱七八糟的念头潮水一样涌过来,想要抓住的时候又潮水一样退去,结果他只能看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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