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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云川(39)+番外

作者: 元翕 阅读记录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面壁思过!”

“嗯。”已经是憋不住笑的声音了。可惜她明显没听出来,离开之际还认真强调:“下次一定要带我去哦!”

小女孩一脸懊恼,已经兜兜转转进入了檀香殿。她欢快地跃进了寝殿,探着小脑袋轻声呼唤:“小一!小一!”

一只喜鹊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落在女孩的肩膀上。她蹑手蹑脚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些饲料,又叫道:“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都出来吃饭啦!”

顿时,原本静悄悄的房间热闹了起来,各种动物从床下、桌下、帘子后面窜了出来。

“嘘!外面都有父王的安排的姐姐站在那里,你们再吵她们可就进来了!”

名为“小二”的松鼠一溜烟爬上筠川的肩膀,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睛看着她,一脸讨好之色。

“不要对我撒娇,你们要排队一个一个来,不要乱了秩序。”

小女孩有模有样地指挥着,让人实在忍俊不禁。

她喂着食,一改往日调皮的常态,认真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动物们说:“当初你们受伤时,幸亏遇到了我,可以这样地照顾你们。若今后有一天,我无依无靠的时候,希望也能有人这般对我。”大眼睛里神采奕奕。

这是……她的记忆吗?筠川有些震动——原来她曾经丢失过这样宝贵的一段记忆!

更多的记忆喷涌而来,让她一时间脑袋有些钝痛。

“救命!救命!”小女孩的惊叫声慌乱失措。

瀑布声势磅礴,震耳欲聋。远处有几个奔跑的人影,小锦珏跑在最前面,嘴里大喊:“筠川!筠川,你快抓住旁边的树枝!水太急了!”

小女孩在水里奋力挣扎,小手在四周乱抓,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游到岸边,无奈水势太猛,将她带得离悬崖越来越近了。

“筠川!”小锦珏大喊一声,纵身跳入水中,向小女孩游去。“二皇子!”身后几个护卫大惊失色,也急忙跳进水里。

“筠川,往我这边游!”小锦珏越游越快,眼看就要追上她了。此时千钧一发,离瀑布只有一丈左右,他抓住岸边一根粗树枝,去扯小女孩的衣角。

眼前的情景好像是慢动作,女孩嘴角带笑,缓缓向后仰去,脸色天真地唤了一声:“哥哥。”

便消失不见。

“筠川!!”男孩凄厉地大吼一声,脸上模糊一片,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的液体纵横斑驳。男孩在侍卫的帮助下爬了上岸,从岸上往瀑布下沉沉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动静?一切都是沉寂,他的视线定格在她最后的那一片飘飞的衣袂上。

没能抓住的衣袂。他没能抓住她。

“啊!!”他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哭声凄厉至极。

“珏!发生什么事了?!”祁王和小锦玚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下急速赶来。小锦珏哭喊着说:“筠川、筠川从瀑布上掉下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没有看住她!”随即泣不成声。

祁王脸色一片惨白,口中喃喃说:“孤还是……没能照看好她。”他闭了眼睛,声音中有一丝颤抖,不知在对谁说:“对不起。”

小锦玚脸色也是苍白无比,他快步上去,紧紧地抱住跪在地上的小锦珏,眼睛也红了起来。

几乎是从这件事后,小锦珏就开始每日早起,听太傅讲课,练字,画画,奏乐;下午则练剑,学习武术。他变得沉默寡语,偶尔会喃喃几句,叫着妹妹的名字,面容一片哀痛。

不停地有人来向他禀报最新情况,都只有四字——下落不明。

一口浊气幽幽吐出,带着仓皇和悲哀,宣纸上挥洒着四个大字:“竹云之川。”

这副竹匾被挂在了书房,他日日夜夜地看着,瞧着,仿佛能透过那匾瞥见妹妹的笑颜。

父皇不曾为这件事情怪罪过他,大哥也不曾。可终究他还是,怨了自己。

☆、兄妹相认

筠川仿若大梦初醒般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柳冀尚且温热的带血的身体,身后是锦玚担忧的目光。

这一次,太多记忆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压抑得她快要窒息。回忆如珠一般串了起来,终于解释了她一直不曾明白的谜。

难怪锦玚对她说,我一见你就认得出来。

难怪她见祁王的面容那样眼熟。

难怪她常常做那样的梦。

只因,他们一同生活过。只因,她曾把他们当作至亲。

“我有个哥哥,是么?”她开口,嗓音微微喑哑,仿佛不似她自己。

“是。”锦玚点头,目光如深潭一般凝视着她。

“他杀了……父王,是么?”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游魂一般,轻飘飘的,好似一吹就要随风散去。

“是。”他握住她的手,似是在给她力量,又似是在向她索取温暖。

她的脸颊无声滑过两行清泪。她从未如斯哭过,从前即使眼泪在眼眶打转也倔强地不肯流下。

而如今,她在为这世间兜兜转转的宿命哭泣。

之所以叫那个人父王,是因为她忆起,他曾真心待过她。

他曾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慈祥地抱着她逗她发笑。

而她的哥哥……她记得,长林殿的偏廊日日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如同一幅永不褪色的美丽画卷,印着朝阳绚烂的金色光辉。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我要见他。”少女的声音坚定而清越。

阴暗的牢房里,青苔悄无声息地生长着,湿而软腻,男子面色苍白、呼吸虚弱地昏迷在暗湿的地下,衣衫雪白与这囚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他眉头紧锁,刀锋一般的双眉此刻全然扭曲,嘴唇淡无血色,口中似还在喃喃念着什么。

虽仍未清醒,他却仿佛十分焦躁不安,仿佛被梦魇缠身,缚住双手的镣铐不时撞击出清脆的鸣响。

“珏。”锦玚颀长身姿立在这牢房之中,显得这狭小空间有些逼仄。他眉头微皱看着自己的二弟,担忧之情浅浅划过。

“这就是……哥哥?”筠川走近锦珏,毫不在意地坐在这阴湿肮脏的地下,手指有些颤抖的抚上他白皙如玉的脸颊。

“嗯。”锦玚又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沉声道:“来人!给本王弄醒他!”

一桶水倾盆而下。

“咳咳……咳咳……”锦珏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大哥的那一刻,忽然间湿了眼眶,泪流满面。

“啪!”

他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鲜血瞬间沿嘴角丝丝流下,狰狞恐怖。

“大哥!大哥,你杀了我吧!”他泣不成声,狠狠地捶着地上的草席,脸上血泪纵横斑驳:“我是罪人!我犯了不该犯的错,你杀了我吧!!”

见锦玚面沉如水,负手背于身后,沉默不言,他突然疯了一般冲过去,拔出锦玚随身携带的佩剑,抬手往自己喉咙割去!

时间,就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锦珏保持着扭曲的姿势一动不动。

锦玚踱步过去,看着他举剑自刎的模样,淡淡说道:“你是犯了错。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你太鲁莽、率性、冲动,因此才会被盯上,才会被人当成剑来使。”他顿一顿,目光里染上了一层柔和,语气仍是淡淡的:“对方习的是上古秘术,可以操控人心,使人堕魔。因此,举着刀杀了父王的那个人,不是你。”

“不必太过自责,这件事过去了,翻篇了!”他用力抓着锦珏的双肩,目光灼人。

似有星光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中一闪而过,佩剑突然掉在了干草堆里,锦珏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双行清泪从他脸上流下,他的双眼无神地望着爬满了铁锈的牢顶。

“大哥,你不必替我开脱了。终归,是我动的手……”

“父王不会怪罪你的。”锦玚蹲下身去,手背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霎时淡金光芒亮起,如涓涓细流,又如溶溶月光,温柔地抚平着他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