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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悲(11)

作者: 贺兰宁晖 阅读记录

“属下明白。”

“保重。”

“是。”张庆行礼,和其余人一道消失在夜幕中。

“你们几个先回同归客栈,我去等陆子籍。今晚暂歇一晚,明早就启程回清阳。”

“是。”刘岭调转马头,和曾以一行人一起离开。陈瑛则策马奔向另一个方向,去小道上等陆子籍。

才行了没多远,便听见身后马蹄声。陈瑛警觉地回过头,把手按在了弓箭上,却听见刘岭的声音:“公子!公子!”

陈瑛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属下不放心公子,还是跟着来看看。”刘岭抱歉行礼道。

“无妨。”二人一起穿进了小道。

左等右等,还是不见陆子籍身影。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了陈瑛的心头。

“公子,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再等等。他会来的。”陈瑛说道。他不愿离开。

“公子……陆将军可能已经……整个营地已经烧为一片灰烬,想逃也恐怕……”刘岭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许胡说!”陈瑛喝道。

刘岭不做声,安静地在一旁陪着。

其实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这条路上是不会再出现陆子籍的身影了。

“公子…”

“走吧。”陈瑛失落地说。

“公子不等了吗?”

“走吧。他来不了了。”陈瑛低着头,话里带了些鼻音。他已经知道陆子籍葬身火场,不会再出现了。

“万一他等一下就出现了呢?”刘岭见他失落的样子,突然不忍让他离去。

“他不会回来了。什么都烧没了,这条路恐怕也断了,哪还会回得来?”陈瑛!是你害了他!是你!他的内心在吼叫。

“公子…”

“走吧。没用了。”陈瑛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感情。刘岭不禁奇怪,这究竟怎么回事?

陈瑛恍恍惚惚的,听不进刘岭的问话。二人无言,骑马缓缓走着,陈瑛目光空洞直视前方,好像下一秒他就要神魂俱散一样。

“公子怎么还不回来?”曾以在门口张望,焦急地等着。大晚上的店家已经关门了,硬是被他们叫醒。还好没几个人住店,不然又得大闹一场。掌柜的本来也有些怨言,但当曾以把银票拍在他桌上的时候,就顿时改换脸色,叫小二把店里最好的包间打扫出来,好生伺候着他们休息。此时掌柜的也正和曾以一行人一起,坐在一楼等着陈瑛和刘岭回来。

“曾以,你看那是不是公子他们?”在门外守着的亲兵进来说道。

曾以急忙放下水碗出门去看,夜幕中有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向他们靠近。

“想必是他们。”曾以欣喜地进门,对掌柜的说道,“快再收拾两间房出来。”

“诶好嘞!”掌柜立马忙活起来。

“公子?公子?”刘岭见陈瑛一路上一言不发,不免有些担心。“我们到了。”

“哦,好。”陈瑛显得心不在焉。行到门口正准备下马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公子,你是不是掉了什么?”刘岭在陈瑛的马后,看见东西掉了便提醒他一句,自己则下马准备牵马去栓。

陈瑛听见他的话,往地上那物事看过去,借着店里透出来的光,他越看此物越觉得相熟,像是在哪见过。

这可不就是他抢去以后还给陆子籍的荷包么!定睛一看,那花纹他也还记得。物是人非,旧日场景一下子涌上心头,堵得难受。他正欲下马去捡,猛然间心里一撞,背上冷汗直出,胸口憋闷得难受。

“公子!”刘岭见他不对劲,便又喊着他。他听到刘岭的喊声便艰难地起身,正要开口说什么,嗓子里一股腥甜涌出,眼前天旋地转,直坠落马下,人事不省。

刘岭原本见他神色不对,便喊他几声,怕夜里撞了邪。眼见着他从马上摔下来,刘岭一惊,赶紧冲过去,一把抱起他就往客栈里冲。

曾以正和掌柜的在里面等候,听见外面的马嘶鸣声,还有刘岭的喊声,紧接着见到刘岭抱着一个人冲进来,他赶紧侧身让开路,让掌柜的带刘岭进厢房里去。同样在等候的亲兵也很焦急,曾以则安抚道:“各位先别担心了,快去歇息吧。外面有我在,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听他这样说,才各自进房间休息。曾以看着房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才松了一口气,又紧张地进了陈瑛的房内。

“我知道镇上有一个医馆,主人江晚风是这一带有名的医师,要不去请他老人家过来?”李掌柜紧张地说道。从刚才曾以一行人的反应来看,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儿,身边随从能随手给银票的更是少见。倘若谁惹了这一行人不痛快,只怕命都保不住,更何况他们现在住在自己的客栈里。

“请掌柜的带路。”曾以抱拳行礼道。

“好。”李掌柜与曾以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只留陈瑛和刘岭二人。

陈瑛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刘岭不敢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陈瑛就没了气息。他尚未感到疲倦,或许是紧张过度的缘故。他轻轻地给陈瑛盖上被子,坐在他身边。

刘岭仔细端详着陈瑛,以一个兄长的角度。陈瑛长成了所有人希望的样子,除了自己。他希望陈瑛可以平安健康一生,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要失望了。

“刘岭!大夫来了!”曾以的喊声打断了刘岭的思绪。他急匆匆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鹤发银须的老者。“这是江大夫。”曾以向刘岭介绍道。

“见过江大夫。”刘岭抱拳行礼,侧身让开。“请大夫看看我家公子。”

“那请留下一个人在这吧。”江晚风说道。

“我留下。”刘岭急着接话,“曾以先回去休息吧。”

“好。”曾以和掌柜退了出去,悄悄关上了门。

江晚风放下药箱,动作迟缓。实际上他在细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刚才他正在医馆里看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着。开门去看时,发现是同归客栈的李掌柜和一个年轻人。两人不由分说把他连拖带拽了过来,一路上紧赶慢赶的,也不说清楚出了什么事,只说救人要紧。现下他就站在这房间里,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要紧。从刚才那两个年轻人的反应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又是什么达官贵人么?他轻蔑地笑了笑。

灯光有些昏暗,他又吩咐刘岭点了一盏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看清后,他不禁讶异起来: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人,只是脸色过分苍白了些。他定了定神,坐在床边,正要诊脉时却看见陈瑛臂上的绑带。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还有刚才那两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毕恭毕敬,不像是有钱的纨绔公子做派。

“病人有多大年纪?”江晚风一边解开绑带,一边问道。

“未到而立,今年大概是二十六岁。”刘岭眯缝着眼睛,不假思索的答道。他打量着这个老人,想他是不是什么江湖郎中,会不会伤害陈瑛。

江晚风似是漫不经心地一问,把手搭在陈瑛手腕上。他探得脉象后不禁心里一惊,面上强作镇定地问道:“此前可有什么症状?”

“公子刚才吐血坠马,此后便一直是这样昏睡着。”刘岭皱着眉头说道。

“老朽还想冒昧的问一句,他可有劳累过度?抑或是情绪激动?”

“大概都有。”

“可惜啊,可惜。”江晚风收回手,捋着胡子说道。

“此话何意?”

“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过度,皆会伤身。他脉象芤结而浮,而有这样脉象的人多半积病已久,年老体衰,靠三五剂汤药吊命罢了;但他如此年轻,实在不该如此。如果本来已经体虚气弱,又因为过怒过悲郁结于心不得发,才有急症。此症凶险,别说老朽不才,只怕华佗在世,也难救他一命。”江晚风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