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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悲(26)

作者: 贺兰宁晖 阅读记录

“哥哥自然是有能力的,不论是治军还是治家…”陈烨沉思了一会儿,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他把我养大,还要去打仗,还要操心许多事情…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年轻就…”

“夫君恕罪……妾失言了。”胡霁云凑了过去,轻声恳求道。

“夫人不必自责。”陈烨微笑着看她,“清明要到了,今年是我第一次主持家族祭礼,还要给大哥上坟,这么多事还需要夫人帮忙。”

“妾定当尽心尽力。”

“夫人早先说的,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夫人的好处——”陈烨仍微笑着,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威严,“现在烨知道了一件,想必还有许多,对吧?”

“夫君给妾还有妾家族的,想必也不止是护国公夫人这样的名号吧?”

“夫人冰雪聪明,烨有妻如此,何其幸也。”

“妾有夫如此,也是幸事。”胡霁云微笑道。

“夫人早些安寝吧。”陈烨放下书起身,看着胡霁云。

“好。”

王田荫那日来田庄找王居逸辞行,二人聊了好一会儿,幸好萧师杰没跟来,不然又是一件醋坛子案。

“你当真舍得他?”

“他对我挺好的…”王田荫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那何不留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长久,假如他只是像那些个达官贵人一样好南风,只是把我当作玩物,那我为何要留下?”

“这样也好……你告诉他要走的事了吗?”

“说了,他没说什么。”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只是嘱咐我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以后就在扶风了吗?还是回老家?”

王田荫摇摇头,说道:“老家没什么生意可做,还不如去同州或者朝歌,以后就在这两地。”

“那我明天去送你吧。”

“义兄还要上朝,不好麻烦的。我自己去便是,也不是不认得路。”

“也好。”王居逸续了杯茶。他望着翠绿的茶叶在沸水中上下翻腾,听王田荫说道:“义兄不想知道那天为何会见到我吗?”

“在等你自己告诉我。”王居逸眨眨眼睛。

“义兄还是这样……”王田荫无奈地笑了笑,“说起来也要拜托义兄一件事。”

“什么?”王居逸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胡家长子胡景云,与我是多年的好友了,后来做生意的时候很多事情也拜托了他。”王田荫顿了顿,有些难为情道:“景云想见义兄,但我又要走了,他担心没人引荐,所以今天我先和义兄说说,义兄要是想见他,我就告诉他,若是义兄不愿意……”

“无事,我也正想多认识一些人。”刚才短短的一句话里,王居逸的脑子转得飞快。他提炼出了几点信息:胡景云和王田荫很熟,是胡霁云的哥哥,未来的广陵侯,有很多人脉势力和钱,做生意应该可以……

“那多谢义兄了,我一会儿就去找他。”

“他为何今日不跟来?”

“义兄见笑了,我说的找他不是找这个人,而是让他家家奴送信——他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么,听说是去了大宛,回来以后不知去哪了,连霁云的婚礼也没有来。”王田荫笑道。

“原来如此。”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王居逸又派人往他车上塞了好些东西,才送他离开。

胡景云……

“吩咐人备车,我要去丞相府。”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刘岭给陈烨沏了杯茶。

“早朝散得早,禁军里也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陈烨受封武骑尉以后便带着一支禁军,专门负责清阳宫禁守卫的事情。虽然武骑尉是闲职,但还是要带兵——只是比陈瑛的轻松很多。

“需要我做什么?”

“总卫不要紧张,我就是来看看。”陈烨啜了口茶,笑道。

“清明就要到了,二公子有这功夫找我闲聊?”刘岭表示怀疑。

“准备的事情虽然是多,但也不至于完全抽不开身。”陈烨凑近了些,“我来是想知道一件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刘岭黯然道。“当时我听说的时候也觉得震惊,而且上面还不允许宣扬这件事,就更让人奇怪。”

“大哥真的有病么?”

“你看不出来啊?”刘岭奇疑道。“镇南关那场大火就是他干的,当天晚上知道陆将军也在里面以后他就病倒了,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当时大夫就说他活不长了。”

“一个好好的人,再怎么活不长也不至于在短短一旬以内就暴病身亡!”

“他这么多年操劳,早就是积病已久,药石无医了。”刘岭回想起江晚风的话,神情悲戚。

“刘总卫与大哥相处多年,感情自然深厚……”陈烨叹了一口气。“可我总觉得大哥的死,和他的病没有关系。”

“可你还有什么解释?”

“施恩义在大哥下葬之后就消失了,我派人去找,也没有找到他。还有,大哥那天晚上的饭菜根本就没动过,酒洒了一地,根本就没办法验毒……”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刘岭:“大哥重病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就算知道,恐怕也就是那个大夫知道了吧,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

“我怀疑是施恩义动了手脚,但施恩义是大哥亲手栽培的人,他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

“万一有人在背后指使呢?”

“那也没法知道了,我根本就没法查……”陈烨懊丧道。

“御史大夫王居逸不是和大公子交好么?或许可以试试找他。”刘岭给他支招。

“唉,再说吧。我这头才接了个烫手山芋呢。”陈烨一脸的懊恼。

“你不是才接了个‘香玉’么?”刘岭揶揄道。

“什么香玉啊,总卫真喜欢打趣人。”陈烨放下茶盏,用手支着头,把玩着茶盏盖。“两家的互惠互利罢了,他们想要的是护国公的世家荫庇,不惜把自己千金贵重的女儿嫁过来。”

“广陵侯能给你的恐怕不止这些吧,”刘岭拍拍他的肩膀,“她家有钱有势,虽然是没落皇族,但大户人家的排场还是在的,况且人人都说广陵县主如花似玉,你怎么一点也不动心?”

“我……”陈烨红了脸,“我倒是想,可一想到我们俩结婚只是为了政治利益,就对她喜欢不起来了,只想把她赶走。”

“皇帝十分忌惮世家势力,倘若广陵侯和陈家联姻,对双方来说都是个保障。这天底下世家又不止这两家,你还不明白么?”刘岭提点道。

“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们越是和睦,对双方就越好。”

“多谢总卫提点。”陈烨恭敬地行礼道。“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

“我想要掌控陈家亲兵。”

“大公子吩咐过,要二公子二十岁那年才可以。”刘岭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

“先给我五十人吧…今年是第一年主持祭礼,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情。”陈烨恳求道。

“真拿你没法。”刘岭无奈地摇摇头。陈烨说的确实有理,少年宗主难免会受旁支的胁迫,搞不好宗主之位都得拱手让人。“五十个人,没有要紧事情绝对不可以要他们出来。这么多人都是大公子用心挑选栽培出来的,你可省着点用。”说罢,从腰间摸出一块木牌,“这是令牌,你我分开各执一半,需要时派人把它送出来。”

“多谢总卫。”陈烨把令牌收在怀中。两人又谈了一会儿,陈烨才离开回府。

离清明节还有几天,王居逸怕遇上陈烨一行人,于是早早地来了陈瑛坟前。距离安葬只过了几个月,坟头才长了一些小草。王居逸拍拍衣服,一屁股坐在坟前。

打开一壶酒,尽数洒下。

“琬祯,过了几个月,就发生了好多事情……”王居逸一边摆祭品,一边说道。他絮絮叨叨地对着矮坟说着话,每一个字都飘在风中,不知有没有送到听者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