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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悲(41)

作者: 贺兰宁晖 阅读记录

但时间不会给他回头的机会。

上好的狼毫笔蘸饱了墨汁,黄纸平铺在书案上。此刻,曾经的文状元,现在的右丞相,正文不加点地写着一封或许会让他遗臭万年的诏书。

那便是象征着南屿大陆李氏王朝三百八十二年统治结束的——禅让令。

他写完以后松了一口气,再三确认过没有问题以后,把它收在怀中。

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等待着李氏王朝的却是落幕的命运。

每一个人都是历史的改造者。

以上是我从野史当中翻译来的资料,不知怎的出现了断档;而正史——姑且当我手上的残卷是真的吧,里面则记载了剩下的内容。那个收藏家把这几本废物——他原本打算拿去垫桌子的,拿来给我,说是免费送的,因为他不相信这些是真的,送我当小说看。我愉快地收下了。正史里面的记载远没有野史好看,干巴巴冷冰冰的。为了我的记录完整,我还是把它摘录下来了。

元和四年七月二十五日,广陵军攻入平阳郡。武安军死伤惨重,镇国将军及统领殉国,生者仅余四百余人。大同、建雄、昭义军出兵拦截,广陵侯同意和谈。

元和四年七月三十日,帝崩。帝仅有一胞兄长平王,三年前崩。遗一子李岱,亦因故身亡。皇后及嫔妃无子,帝遗禅让令,将皇位禅让于相国萧师杰。相国推辞不就,众人再三请之,乃强受。

相国即位改年号“顺政”,是为顺政皇帝。诛谋逆大臣四十余人,流放二百余人,清党羽,杀乱贼,命钦天监监令自裁祭天。自此,南屿再无钦天监。

萧师杰封先广陵侯之子胡景云为广陵王,制十万户,拥军五千。

自此,南屿再无战乱,一派海晏河清之景,称“顺政盛世”。

故事好像完了,但还差那么点儿。等我再看看野史里的有趣故事,再写下来吧。

夜深了。满月在银色的云朵里穿行。

如果真的有南屿大陆,每当这样的时候,王居逸和萧师杰或许会看着月亮喝酒,柳渊和王田荫在花下漫步,陈烨和胡霁云儿女绕膝,陈瑛和陆子籍正牵着手走上回家的路——如果真的有就好了。

山河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重要的一篇终于完结了……接下来可以写点别的,把之前的伏笔解释清楚了……

啊啊啊我还有八天就开学了!可怕!

太平篇

第29章 登基

元和四年八月初三,懿德帝驾崩。帝无子,临终遗诏:禅让皇位于相国萧师杰。

八月初四萧师杰与胡景云和谈,广陵军退兵。

帝崩,按制,自八月初三起,举国服丧二十七日,俱缟素,禁乐舞。

元和四年九月初二,禅让令昭告天下,萧师杰正式成为南屿下一任君主。只不过正式的登基大典,要在十月十五举行。

礼部正忙不迭地准备着登基典礼事宜,连柳渊都赶回来帮忙。今时不同往日,萧师杰是皇帝,而柳渊连官职都没有,按理柳渊不该直接面圣,应该隔着屏风和皇帝说话。

“教了别人一辈子规矩,现在是自己要按着规矩办事,真是累。”柳渊自嘲道。

“你也可以不用这样…”萧师杰不忍心,想让他站在屏风里说话。

“皇上还是立下规矩比较好,免得落人口实。”柳渊拒绝了,仍低着头说话。屏风是纱制的,能看见对面的人一举一动。

“不必这么拘束…”

“皇上叫草民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朕想问你,过得好吗?”

“皇上想问的恐怕不是草民过得好不好吧?”柳渊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笑容。萧师杰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既然知道,还卖什么关子?”

“皇上想知道,为什么不把人调回来呢?皇上可是皇上,还有谁不敢听皇上的话么?”

“有理,有理。”萧师杰连连称是,思索着怎么把那人迎回身边。

“只是他能不能原谅皇上,就得看皇上的心意了。”柳渊笑着,跪地行礼:“草民告辞。”

“去吧。”萧师杰挥挥手,摆弄着扳指,愁眉紧锁。

王居逸远在武林,听说了加急传来的禅让令,心里松了一口气。

萧师杰真的成功了……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从那次的争吵之后他便时刻担忧着,但凡萧师杰有一点需要的,他都会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力量,哪怕萧师杰只是想在武林找根针,他都会竭尽全力去找。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萧师杰写过信了,天知道当他收到萧师杰的信时有多么欣喜若狂!他好想马上就赶到萧师杰身边,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帮助他,他总想着陈瑛的军印是不是还不够,他是不是得多培养几个人脉网络,才能帮到萧师杰。

可同时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这只是一场单相思,还有什么意义?

这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把他所有的热情全部浇灭,心里的那一点点小火苗也全都浇熄。他颓唐地坐在椅子上,胡乱翻着早就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公务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困扰了他很久很久的问题:萧师杰,究竟是不是真心?

可他不敢问。他不敢说。

王居逸你真是胆小鬼。几个月不做御史胆小成这样,真好笑。

当他再一次被这个问题困住的时候,一纸调令,把他调回了御史台。

他急忙收拾东西,草草交代了郡府的事情,拿着诏书就踏上了归程。

归程?呵。他冷笑。

京城不是自己的故乡,却有着自己一直渴望着的家。

如果真的是回家就好了。

他掀起帘子,望着马车外的景色。现在已经是秋季,黄叶遍地,枝桠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像是那个鸟语花香莺歌燕舞的武林。忽然一阵风吹来,钻进他的领子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京城也这么冷吗?

御史台倒了一批人,廷辩时和他统一战线的好友宋恪斐升任了台长。王居逸一到京城,便拿着调令到御史台报到。

将近半年,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御史台每一级阶梯都是那样熟悉,踏上第一步时恍如梦境。

他就这样回来了。没有酷炫的登场,有的只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归客。他拿着调令,穿着熟悉的青色公服皂底靴,站在御史台前整了整帽子,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回来了?”宋恪斐低着头写字,手上还捧着一本书。

“回来了。”

“坐吧。”宋恪斐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没有看他。

“下官……是来报到的。”王居逸有点不知所措,赶紧说明来意。

宋恪斐抬起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听说你当个太守,受了不少委屈?”宋恪斐接过调令,翻出一本名录,在上面盖了个章。

“下官没什么委屈的。”王居逸淡淡的说了一句。

“何苦来…”宋恪斐揭开杯盖,摇着头吹了几口气,压着嗓子,又像是唠家常一样对他说道。“监察御史有什么好的…官职又小,在武林当个太守,一年赚得比京城要多。”

“台长说笑了,王某怎么做得出压榨百姓的事。”王居逸微笑着说道。

“你做不出…那倒也是…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您升迁了,当然不同往日——”

“我说的不是这个。”宋恪斐打断了他,抬起头望着他。

“我知道…”

宋恪斐沉默了一会儿,有点犹豫地开口道:“我本不应该说这个的…但是劝你好好想想…天子三宫六院再正常不过了,再加上那几个不安分的又在打皇后的主意……”

“我知道…”

“你呀……这又是何苦来…”宋恪斐捋了捋山羊胡,摇摇头叹道。

“台长一番好意,下官…心领了。”王居逸郑重地长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