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3)
他来到病床前，低头看着正躺在床上熟睡的那个少年。
少年的皮肤洁白如纸。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具有“呼吸”的尸体。
黑色的身影俯身亲吻那个少年的额头，撩开他前额黑色的刘海，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默白……”
黑色的身影轻声念叨他的名字。
“默白，我们一起走吧。”
“默白，游戏开始了哦！”
“默白，走吧……我们一起走吧……”
他的嘴里不断念叨着他的名字，亲吻着他的额头。
黑色的身影坐在月光照耀着的床边，脸上露出皎洁的笑容。
“默白，你答应好了的呢！”
“所以逃吧逃吧，你没有生病。”
“走吧走吧，跟着我走吧。”
“默白，游戏开始了呢！你以前最喜欢的那个游戏开始了呢！”
“所以走吧走吧，逃吧逃吧……”
“走吧走吧……逃吧逃吧……”
是夜——
风透过敞开着的落地窗吹进了房间里，挂在一旁白色的窗帘被风掀起，吹得“唦唦”响。
房间的床空了。
躺在上面的那个少年不见了……
他们跑出医院，穿过大街。
街道上空无一人，路旁老旧的灯一闪一闪，发出“呲呲”的声音。
小黑抱着默白跑着，在街上奔跑着。
他的嘴里不断念叨着，重复着同样的几句话。
“默白默白，我们逃吧，我们走吧。”
“那个你曾经喜欢的游戏已经开始了呢！开始了呢！”
“玩吧，玩吧！一起来玩吧！”
“你已经答应好我了，答应好了哦！”
“我们走吧，我们逃吧。”
“默白，你没有生病，没有生病呐！”
他抱着他跑着，穿过空无一人的大街来到了一个公园。
一个黑漆漆的公园。
小黑笑着，打开未锁着的公园的铁门。
发出“吱呀”的响声。
默白被惊醒了。
“小黑？!”
默白揉着眼睛，抬头看着他。
小黑抱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嗯？默白，你醒了？”
“嗯。”
“小黑，这是要干什么？”
“啊？你说好的哦！默白，你答应好了呢！”
“你说好的，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离开医院的呢！”
小黑将默白带到一棵树下。他们坐在雪堆上，他们的前面是一条冰冻的河流。
他们并肩坐着，挨得很近很近。
“那小黑，你把我带到了哪里？”
“哪里？”
“啊……对呢！默白都不记得了呢！”
“这是我的家呢！”
小黑笑着转头，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脱下盖在默白冰冷的身上。
“你的……家？!”
默白疑惑着，“你的家在公园里？”
“对，在公园里。”
“在这个公园里？”
“对，这个公园里。”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小黑依然面带微笑，看着默白的脸回答。
但默白觉得他的笑容很可怕。
像是一个带着微笑假面的人。
看不见他的脸或者他压根就没有脸。
“为什么会不知道？”
“因为他们自从把我关在一个黑黑的小屋子里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啦!”
“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呢！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他们真的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也没有来找过我呢!”
“不要我了吗？不要我了吗？”
“呐，默白，我只剩下你了。我只有你了。”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
小黑看着他，依然微笑着。
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好。”
默白答应了。
他心甘情愿地答应了。
小黑笑得更加灿烂。
“呐，默白游戏开始了哦！”
“什么游戏？”
“你曾经最喜欢的游戏啊！”
“已经开始了呢！”
“从你推下我的那一刻，游戏就已经开始了呢！”
默白在夜色中看着小黑微笑的脸觉得可怕。
他感觉到晕眩，他感觉小黑的脸在扭曲，在开始变得不完整。
他听不懂小黑说的话，太多太多，他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小黑，你在说什么？”
“推下你？什么推下你？”
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小黑的笑脸开始扭曲，真的在扭曲，开始在流血。
滴嗒滴嗒，小黑的脸上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从里面流淌出来。
滴嗒滴嗒，低落在雪堆上。
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
小黑笑着笑着。
“啊!你忘了呢，默白。”
“你忘记了呢！”
“自从你推下我的那一刻，你曾经喜欢的那个游戏就已经开始了哦！”
“你也早已参与了游戏。”
“你最喜欢最喜欢的游戏呢！”
“而游戏又已经结束了呢！”
“输得人要满足赢得人一个愿望。”
“你已经输了呢，默白。已经输了哈哈哈！”
“呐！你要满足我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哦！”
“我的愿望你已经答应了呢！”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不要抛下我，希望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简单呐？希望你能做到!”
“小黑，你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啊？”
默白的头脑一片混乱，他感受到的晕眩也越来越厉害。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听见小黑最后的一句话。
“啊，我忘了告诉你。游戏的名字叫‘抓人游戏’又叫‘逃脱’!”
默白倒在雪地上，眼前一片恍惚。
黑色的羽绒服盖在他的身上。
他迷迷糊糊又进入了梦里。
——
你的世界是什么颜色？
是黑、是白，是明、是暗。
是彩色的、温暖的？
……睁开双眼，他只看见了三种颜色。
他的世界也只剩这三种颜色。
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
白色的雪、红色的血、黑色的夜。
红色，他喜欢的红色。
血，是他所爱之人的血。
喜欢，他非常喜欢。
害怕，又非常的害怕。
你的世界还剩下什么颜色？
一双温暖又冰冷的手遮住了默白的双眼。
一个温暖又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重复着一些话。
他笑了。
这个梦，他意外的觉得熟悉。
曾经做这个梦，他觉得害怕，觉得无助。
现在他反而觉得有趣。
他笑了。
笑得格外灿烂。
“咯咯咯咯咯咯……”
“嘻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梦终究要醒。
他笑着醒了，醒了笑着。
睁眼便是灯光的颜色。
第5章 梦
那个梦是怎样的来着？
一大群暗夜中的蝙蝠？
一大片朝你飞来，用尖嘴啄伤你的乌鸦
穿着白大褂的，正一圈一圈围着你的人群？
他们在窃窃私语，不断地说着一些你听不懂的话。
最后把你推下悬崖，你掉了下去。
掉进一个蜘蛛网里。
“小黑，小黑？”
“你在哪里？”
你摸索着、试探着，在黑夜中不断徘徊。
蜘蛛丝在你的身下，将你全身裹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你动弹不得。
一个黑色的影子缓缓向你走来。
巨大的、黑暗的，不知是人是鬼。
那黑影扯下系在你眼睛上的纱布，鲜血从你眼眶里流了下来。
你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你笑了。
睁眼是灯光的颜色。
但你依然以为这是梦的世界。
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你，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