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4)
你坐在轮椅上，不知是谁把你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又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坐在你的面前。
你低头不去看他。
他盯着你，一直一直盯着你看。
他问了你许多许多奇怪的问题。
你一一回答。
“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黑色……白色……红色……”
“颜色？”
你摇头。
“黑色……白色……红色……”
你重复着。
“身上的羽绒服是从哪里来的？”
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手里的本子上记着东西，又顺手从桌上拿起一件黑色的羽绒服。
你抬头，一直一直盯着这件羽绒服看着，好久不出声。
“小……黑？!”
缓缓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你的朋友？”
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眉头一紧，又继续提笔在本子上记着。
“唰唰唰”、“唰唰唰”。
笔与本子摩擦，在本子上舞蹈的声音。
“哗啦”、“哗啦”!
本子翻页的声音。
“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朋友吗？”
你紧抿着嘴唇不说话，汗水已经布满整个额头。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像暗夜中的乌鸦。”
“他有着一头柔顺的褐色头发，眼睛的颜色是暗红色的。”
“还有呢？”
“比如什么样的五官？”
你摇头。
“不记得了。我似乎看不见他的脸。”
“我只看得见他那双眼睛。”
“我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继续问着，“之前说得颜色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颜色。”
“那个是我所看到的。”
“那你看到了什么？”
“黑色的夜……白色的雪……红色的血。”
“红色的血？”
“谁的血？”
“小黑的血。他的脸扭曲，模糊不清。鲜血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滴在雪堆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血。”
“为什么是从脸上流下来？他的脸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的脸裂开了。”
“嗯……”
“他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你抿着嘴唇不说话。
“不想说吗？”
“他说了很多很多，但我记不清了。”
“嗯……”
“那你还记得在昨晚之前发生的事吗？”
“……他说我没有生病。”
“他要我离开这里。”
“嗯。”
对话结束……
你坐在轮椅上，又被人推出了这个房间。
你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你原来的那个房间里。
你坐在床边，面对着纯白的落地窗，背后是那扇门。
门外有许多许多奇怪的声音。
那些人在说着一些你听不懂的话。
那个梦是怎样的来着？
一大片闲言碎语如同一大群暗夜中的蝙蝠向你扑面而来。
你看不见，但你听得到……
“你看。医生，你看看!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办法了吗？真是可怜啊！”
“他得了什么病啊？为什么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啊？”
“可怜啊！他杀害了那个孩子。”
“真是个神经病啊！他不配得到爱!”
“他怎么可以这样？那个人那么爱他？!”
“他不配不配，不配不配不配不配不配不配不配不配不配………………”
“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啊哈？】
【又来了啊！】
你想着，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又是这样的声音啊？!】
【嘛，算了。反正又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这肯定又是梦吧？】
【没关系没关系。】
【睡吧，睡吧。】
【反正都是梦啊，都是假的。】
【没关系，没关系。】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都是梦而已。睡一觉就好，睡一觉就好……】
想着想着，你睡着了。
睡着了、睡着了。
【没关系没关系，假的假的。梦，只是梦而已。】
【睡吧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你是这样想的。
第6章 分手
“终于找到你了。”
十五岁的那个少年在阳光下露出灿烂的笑容，拍着坐在树下那个男孩的肩说到，“一个人蹲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挨着他，坐在他的身边。歪头，便看见身旁一脸愁容的男孩。
“他们说我有病。”
抱着膝盖，坐在树下的男孩淡淡地说到。
“哈!”
“腾”的一声，那个原先带着笑容的男孩一脸愤怒地站了起来。
“谁说的？!我帮你去揍他!”
“欸欸!”
坐在地上的男孩慌了神。
他轻轻拽着他的衣袖。
“算了……”
男孩不解地低头看着他。
“为什么他们要那样说你”
坐在地上的男孩睁大了眼睛，银白色的瞳孔里带着一点忧郁。
“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
马上要说出口的话，又被深深咽了下去。只因怕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反感。
所以他没有回答。
也因为这个世界不接受同性恋。
“银择，如果我们以后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一样的大学，我就告诉你。”
站在树下的男孩愣住了，随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好啊!”
——
幸运的是两个男孩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再后来，在他们二十多岁的时候，他们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默白，我们真的是有缘啊！”
脸上挂着笑容的男孩，勾住了他的肩，说到。
那个有着像雪一样银白色瞳仁的男孩也笑了。
想起了曾经的一个约定。
——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说我有病吗？”
坐在树下的二十多岁的那个男孩手里握着煎饼果子，说到。
“为什么？”
身旁的男孩咬了一口煎饼果子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
“？!”
“但他们厌恶同性恋。”
“!!”
对话停止，动作也停止。
咬着煎饼果子的男孩看着那个银白色瞳孔里带着忧郁的男孩。
“你喜欢我吗？银择。”
“喜欢。”
淡淡的，轻轻的回答。
其实对方也已经喜欢你很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只要最后在一起就好。
——
本以为会一直在一起，直到白头偕老。
但，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人排斥着同性恋。
二十五岁的默白带着银择回家。
告诉了父母自己喜欢男生的事情。
但，因为排斥。
所以不被允许。
跟父母大吵一架，最后母亲哭着用自杀做着威胁。
忍受不了母亲这样做的默白狠着心，转头对银择说到。
“我们分手吧。”
当着父母的面与他分手。
只因母亲拿着自杀做着威胁。
却没有考虑过喜欢的人的感受。
“为什么？”
因为一个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理由。
“为什么？”
银择疯狂地摇晃着默白，他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对方的？
曾经坐在树下的两个男孩也这样互相问过对方。
而银择笑着没有告诉他答案。
因为他比他，喜欢他更久，喜欢他更深。
却……
默白的母亲将银择与默白分开。
“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离我儿子远点。”
那个女人凶神恶煞的用手指指着银择的鼻尖，大声吼道。
“都是因为你!不然我儿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