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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特烦恼(8)

作者: 晰颜 阅读记录

由此向外望去,瑰丽宏伟的宫殿、如繁星般密集的宫灯一览无遗。

“陛下,夜里凉。”

锦瑶垂首奉上一件厚实的貂衣。

昭阳紧抿着唇,没有言语,末了,缓缓向殿外走去。

明金色的灯光照得殿外亮如白昼,有打盹的太监见女帝竟从里面走出来,惊得魂飞去半条,促然跪地。

昭阳生性喜静,惰于走动,去的最多的也不过是藏书阁。但浩大皇城中的每一处宫殿、宫巷没有她不熟悉的。

宫巷的摆置的灯不如宫殿内四周明亮,半明半暗中,昭阳听到细微的动静。

锦瑶执着灯的手一滞,这大半夜的,怎地会有人站在未央宫外头。

似是寒冷,那人缩手缩脚偎在石柱旁,若不留心,还真看不出是个人。

锦瑶正要上前训斥,昭阳衣袖一拂,走近几步,垂眸看浑身瑟瑟发抖的人,映着月光,依稀可以辨别此人的容貌。

“虞绛?”

瘦削的身子一颤,猛地瘫倒在地。

“抬起头。”

地上的人终于缓缓抬头,一张清秀纯洁的脸盛满惶恐,冻僵的嘴唇轻颤。

正是虞绛。

“陛、陛下......”

连句话也说得不大完整。

“罗素没有教你规矩么?”

到宫禁的时辰后,除紧急要事,各宫人皆不得外出。未央宫附近,更是禁地,除非帝王准许,侍君也不可无诏靠近。

虞绛脸色惨白如雪,断断续续道:“因臣、不知宫中之路、孤身......孤身走至此处,不知如何回去,四周无人、可、询问......”

昭阳对虞绛出生尽悉知晓,分明是家中嫡子,却处处受排挤,当初之所以选他入宫,正是因为知晓此人颇为软弱,这样的人放在后宫,能叫她省点烦心事。可先如今看来,好似并非如此。

“锦瑶引他回宫!”

第二日宫中墙角传遍虞侍君邀宠的事迹。要知道连别宫的宫女太监都不敢随意靠近未央宫,一个刚进宫、瘦弱胆怯的侍君,竟敢在没有女帝召见之下,独自在夜里跑去未央宫邀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杜德道:“陛下,裴尚书昨夜至帝都了。”

“宣。”

裴述两个月前受命巡视五州,巡视三州后,一个月后收到帝都八百里加急信件熙帝传位帝女,淮王世子册立太子后,无半分惊讶,继续巡视剩余两州,不紧不慢完成肩头任务。

昭阳拂手让他起身,问道:“程敬文的案子查得如何?”

身着官服不掩俊雅之姿,裴述垂首恭敬道:“前钦州代理布政使陈平在任内亏空万余两银,程敬文交接时对过几次账,开始并没有对出纰漏,待到后来细细追溯时才发现账目有假,几经彻查后才发现亏空。生怕此事一旦泄露罪责至他的身上,不得已设法将陈平亏欠的数目核减。又逢司道魏灿索要用资费,陈敬文几番推脱,这才得罪魏灿。”

昭阳手指敲了敲案几,道:“朕听闻陈平两袖清平卸职,离开钦州时还向大刀苦水,长途川资,回乡靡费,所用不资,囊肿羞涩,恐难支持。为此程敬文特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银两救济于他。”

裴述回道:“臣已命人查过,据陈平所居青州钱庄老板所言,陈平先是取了白银三万两,后又取两千两。”

等于卷钱走人,甩下一本假账。

“你可核对过账目,陈平亏空多少?”

裴述报出一个数:“十万。”

昭阳差点抬手砸了案几上的一盏烛灯。

大殿沉寂了片刻。

“剩余的银两据查,皆入魏灿囊中。”

裴述神态自若,无半分惶恐之色。

次日宣政殿传出一道旨意,犯官吏贪赃满百两者,一律处死,决不宽贷。

在东宫喝茶的祁宁听闻后,拂袖起身,照常去启明殿给熙帝请安。几乎没有间断,却从未被允许进入。

都察院御史张廉塌脸急求见祁宁,被告知说太子去给上皇请安,不知何时才回来,请他先行回去,待太子回来后,再另行通知。

火烧眉毛的要紧事,张廉哪里肯走,魏灿是他举荐的,裴述若再往上头一查,即刻就要查到他的头上。

徘徊在皇城外围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后,里面终于有人出来,塞给他一个纸条。张廉稍打开看了一眼,立即高兴了起来,眉飞色舞踏上马车,命奴仆驱车回府。

于此同时,冷清的一处殿内,挂垂的帘帐翻飞,床中躺着的人儿,双颊异常绯红,额头不断流淌者汗,身上仅着的里衣也湿透了,低声呢喃着。

小太监一看情况有些不大对,跑出去告诉主管事宜的掌事太监,却没得到什么回复,只得跑去邻殿住的姚侍君。

姚岚听闻后便去照顾虞绛,小太监端来水盆,姚岚以湿布给他拭身,降低他身体之热,接连换了好几盆水。虞绛肤色极白,因高烧浑身泛起红色,好似抹了胭脂,豔得勾人。

外头的小宫女往里暼了一眼,不由得羞红了脸。

姚岚手指划过细嫩润滑的肌肤,嘴边扬起笑意:“难怪陛下未曾责罚与你,如此妩媚之姿,料想定是心生怜意。”

随侍外侧的小太监不由打了个寒颤,却又说不出这话哪里不对,虞侍君之姿容确实有几分诱人。莫不是陛下喜欢这样的?可似苏侍君那般清风朗月的,不也得陛下青垂么?

昭阳在宣政殿,奉宸司来禀告后宫之事。

迷路在前,高烧在后。

还不如姚岚安分,昭阳有些后悔允了个事儿精入宫。

“太医怎么说?”

“……”来报的宫女不敢说话。

“朕问你话!”

宫女闻声跪地:“尚未请太医医治,奴婢不知。”

昭阳处理起前朝之事称不上游刃有余,最起码也是心知肚明。但后宫的有些弯绕她不是十分在意。譬如以她的思考,虞绛既然病了,应该已是由太医医治,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没必要禀告于她。可事实是,虞绛滞留未央宫附近,触犯宫规,该当禁足。谁知竟生了一场病,这才禀告至她,待指示。

“传太医诊治。”

昭阳思忖完帝都集市贩卖假书、春闱押题之事后,破天荒地走了趟后宫。

虞绛的住处虽大,却是空荡荡的,除了最基本的用具,没有旁的摆设。

屏风处的一盆绿萝,叶片皱巴巴的,蔓茎垂耷泥土,盆中残留几枯黄脱落的残叶,不免增添悲凉之意。

昭阳蹙了蹙眉,隐约露出不忍之色,命人将此处稍作打扫,换几株盆景。

姚岚倍感震惊,昭阳未留别的话,嘱他留心照顾后便离去。

奉宸司前几日对苏景颇为上心,待女帝驾临探病后,见风使舵得极快,虞绛的待遇霎时翻了几翻。

次日昭阳换了身衣裳出门,京兆尹府前一男子击鼓鸣冤,惹来百姓驻足围观。

男子大喊颍州乡试副考官曹敏收受贿赂、泄露考题,又称颍州乡试考场混乱,考官不加以严管,任由贵族子弟请托、替考和夹带,还由富商之子顶替他乡试解元之名。

围观之众有个书生样貌者不禁摇头感慨,纵有篇章传海内又怎敌得过徇私舞弊。

京兆尹府府门大开,出来几名衙役,将男子带进府中,当众宣告定会彻查此事后,驱散围观人群关门。

人散后,祁宁终于得已走近几步,含笑道:“可巧了,又见陛下。”

昭阳心中不悦,抿嘴不言,惯常的态度。

“往时也不见陛下热衷于民间,这几日却是连番出宫。如此体察民情,当为国之幸。”

祁宁的话虽是这么讲,实则他比昭阳跑宫外勤快得不能再勤快。一则本就是在宫外长大的人,二则昭阳不准他在身侧理朝政,成日甚是清闲,除了给上皇请安这一桩事,再没别的事可做。

“你跟踪多久了?”

祁宁一怔,又笑:“怎么能是跟踪?东宫与未央宫极近,臣恰巧见陛下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