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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特烦恼(99)

作者: 晰颜 阅读记录

“喜欢裴述,你要做好受苦的准备。”

冉伊向室内一望,暖炉中有淡淡的烟,裴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她喜欢裴述,信任裴述,可以毫无理由地信他,甚至也可以为救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乎隐隐有些知道,他心底有伤,埋在让人看不穿的地方。或许他的性格原本便不会表达感情,也或者正是因此,才让他无论如何看起来,总是郁郁不欢。

“裴述十几年前便有心上人。”

她听到自己颤抖得声音问:“那他的心上人呢?为什么没有与他在一起?”

“并非两情相属。”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没有关系的,本来,她也不奢望裴述会喜欢自己。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明白。

裴述对她,不过是处于诺言与责任。

可就是因为这个,她才爱上了这个人。

这两天她在想,离了裴述之后,她要去做什么呢?

之前,受到老谷主的鼓励,让她去外面看一看,不要一辈子待在谷中直到年衰而死。

可这外面,除了裴述,她没有熟识的人。

她懂得织布缝衣,懂得打理生活,可直到她离开后才发现,即便会懂得生存的基本能力,在举目无亲的异乡似乎有些活不下去。

除了裴述,她不知道该去相信谁,将来又能够嫁给谁。

或许她不应该嫁人,自己过一辈子也好,可到底是孤单。

曾今想过能不能陪在他的身边,可他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他会给她安排一个安顿的地方,可那个地方,没有他。

其实她想问的,

裴述,你回来看我吗?

会偶尔来一次吗?

一年, 或者,两三年也好。

这些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怕裴述知道自己喜欢他,反而更要远离她。

这是她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裴述会这么做。

“你哭啦?”

“景池珩,我的帕子呢,给小冉。”

她拿衣袖擦了擦,“没有,只是外面有些冷……啊——改到喝药的时辰了……”

跌跌撞撞地跑开,身后是缇缇的声音。

“小冉,你的裘衣掉了……”

天气再冷,又哪有心冷。

她跑到屋后的墙角,捂住胸口的衣襟,身体慢慢地从墙面滑落,摊到在地上,等了半刻钟,才扶着另一只手旁的柱子,缓缓地起来,向厨房走去。

凌医女说两三天,可已经过了四天,裴述仍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这天夜里,她说不着,就走到裴述的屋子里坐着。

她坐在床脚边等,时光仿佛那么漫长,漫长到她可以回忆过去的所有时光。

她等着等着,忽然觉得这样也好,若是裴述真的醒不过来,她就这样陪着他也好,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

“冉小姐,夜里冷,你不该坐在这里。”

处于医者习惯会在夜间来探望一次病员的凌似云抚了抚衣裙,道:“裴述不是醒不了,他只是不愿意醒。他若没有求生的意志,我也没有办法。”

不愿意醒……

冉伊默念着这几个字……咬了咬唇:“若能见到他的心上人呢?”

凌似云一滞,缓了缓:“不可能的。”

“为什么,难道她已经……”

“并非如此,但也绝不容易……”凌似云又道:“他不想活,也并非因为见不到心上人,只要他活着回到梁国,第一个见的人必定是她。人呐,有时候活着总要有个奔头,有让他牵挂的人。只不过这些他统统都没有……他之所以能与死士撑那么久直到谢钰赶来,大抵怀着务必让你活下去的念头,等你平安了,没有别的了。”

“可他身上还有责任……”

“藏嘉谷计划已成,齐国被迫停战,最重要的任务已经达成。剩下的,未必需要他来做。梁国之大,并非没有能人。”凌似云看了看裴述,仍无别的迹象,估摸着时辰,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日清晨,小院来了一个人,奴仆装扮的,名唤鲁末,几乎是哭着进裴述的屋子。

“公子——公子——公子——”

凌似云听不得这样的哭喊,沉了脸色喝道:“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闭嘴!再哭滚出去!”

鲁末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你是谁——”

凌似云揉着太阳穴,沉声道:“你若还希望你家公子有醒来的一天就给我闭嘴!”

鲁末脑子倒是灵活的,一下猜到这位就是医女,忙不迭地求她一定要就他家公子。

凌似云很是头疼,“我若要救人,便一定就到底,若不久,你求我到死都没有用。”

鲁末只得含着泪闭嘴,等缓了缓神,他才看到冉伊,恭敬地走上前问候:“您是冉小姐吧,奴才是公子的侍从,从小跟着公子长大的。公子画的画像可真好,分毫不差,奴才一眼就能认出来。”

凌似云蓦地冷笑道:“他倒是都安排好了,若出意外,还有人记得安顿你过日子。”

屋子里多出一个照看的人,每每冉伊要去煎药的时候,鲁末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小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还是奴才去煎药,冉小姐陪着公子便是。”

冉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是裴述的近侍,应当知道裴述的心思,又为什么对她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此恭敬,裴述得以至此,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鲁末既然如此珍重他家公子,或许对她应当有仇恨才对。

然而并非如此。

冉伊每日给裴述喂药,他昏迷不醒,喂药极其困难,偏他又一心求死,没有丝毫起色。

鲁末总是掩着衣袖抹眼泪,期间给冉伊讲述他家公子的过去,每日讲完,最后嘴里总是要念叨一句:“公子这辈子,为了家族,为了梁国,从来没有为过自己,却落得这样……”

临国北方的深冬,皑雪融尽,仍一片寒索,唯有一两只孤鸟从长空掠过。

凌似云写了很多药方,很多应对之策给她,又告诉她定时会派人送来药材,她则与景池珩等人要离开临国。

她很希望凌医女能留下,可她没有足够留下对方的理由。于情于理,凌医女已经做到尽心竭力。

她送他们离开,听鲁末低低地说道:“冉小姐不如与他们一道离开。”

她说哪里都不去。

第80章 番外——裴述篇5

小院里住了三个人,一切都还算很好,除却冷寂了些。冬日里本就萧索,四周几乎没有什么活物。

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鲁末在院外的小池凿开一大块厚厚的冰,从水底能捞上几条鱼。

“冉小姐,凌医女来信了。”

冉伊每天做的不过等裴述醒来,等凌医女来信。

换新的药方,又将裴述服药后的病况传信给凌医女。

除此之外,便是跟裴述说说话。

十几日的时光,她把自记事起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

鲁末每次端药进来的时候,会看一看他家公子,又赞叹她的声音很好听。

若非公子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鲁末必定是希望能够带公子回梁国。

这临国的北边太冷了,屋内片刻离不开暖炉,外面天寒地冻,怎么看都不适合长居。

可公子醒不来,暂时也只能长居于此。

临近春初的时候,北方的冰冻依旧没有融化,却有娇阳高照的日子。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冉伊从跪坐的床边站起来,揉了揉酸麻的腿脚,起身准备将屋里的被子搬出去照太阳。

正提起裙裾的手被什么暖暖的握住,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顺着温暖的来源望去,那是一只素白的手,骨节修长,十分地好看。

这手的摸样,她记得很清楚。

想起藏嘉谷的初遇,也是这样的一只手,将她从泥潭中拉起来。

“我想了很久,没有想出活下去的出路,听你说若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了。冉伊,我带你出谷,不是让你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