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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30)

萧见深从傅听欢脸上窥出了什么,他的面色难得微微一沉,正要说话,却是傅听欢先一步感觉到不耐烦,抬手便冲着萧见深击了一掌。

萧见深旋身避过,同时抬臂挥袖,束在方寸之间的狂风便状如猛虎,呼啸扑上。

这一回两人都比刚才更加的认真,你来我往中,一屋子的东西便似飓风过境,七零八碎。

正当又一道足以击碎石头的劲风朝着萧见深屋子里的多宝阁砸去的时候,萧见深终于忍不住欺身上前,在一眼花缭乱的拳脚相击中,扣抓住傅听欢的胳膊。

但不妨两人身体甫一接触,傅听欢便似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似的,如游鱼似灵蛇般矮身一蹿,直蹿进萧见深的怀中。

两人的战斗已经让床前的屏风四分五裂,后边三四步的距离就是大床。

傅听欢的身体虽软,撞入萧见深怀中的力道却一点都不软,且早有准备的内劲更是以掌贴体,浩浩而出——

一阵“刺啦”的裂帛声中,站立不稳的萧见深连退了几步,与傅听欢一起,双双倒在背后的大床上,明黄色的帐子被先一步倒下的萧见深压在身下,半幅都被扯裂下来,一股脑儿的盖在两人身上。

压在萧见深身上的傅听欢先一步挣出自己的脑袋,他刚才难得抓住机会,半点都没有浪费,在以内劲贯穿萧见深身体,将对方压倒在床上的时候,还顺便留了一丝直接帮对方爆了衫。

此时他的手掌便是直接贴合在对方温热而紧实的肌肤上,他刚想细致地抚摸着这独属于此人的纹理,就觉近乎他刚才击出力量两倍的回击力从他手掌贴合的胸膛下反馈回来。

这蓦然一击便如一记重锤,在傅听欢毫无防备的时候砸在他的胸口。

他白皙地脸色蓦地一阵潮红,转瞬又硬生生被本人给压了回去。他又觉一阵天旋地转,定睛一看,乃是萧见深按着他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

上下在一瞬间调换,姿势却不曾发生变化。

萧见深有些僵硬。

他的头发缠着对方的头发,他的四肢压着对方的四肢,他的身躯贴着对方的身躯。

这都无所谓,两个同性别的男人难道还能发生什么事?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呢?

——如果在这样的纠缠间,他的欲望苏醒了呢?

傅听欢感觉到了抵在自己腿边的炙热。

他没有闪躲,刚才对方的反击让他内腑有了些损伤,这时的闪躲显然无济于事。

他能够预料到接下去将会发生什么——这毫无疑问,因为上下对换,他也会这样做。

他的脸上在这时候甚至带了一点笑意,但他黑色的眼睛里,静悄悄燃起了一团好像从血里生出来的火焰,那样烈,那样冷。

他的目光开始如同蛇一样在萧见深的脸上和身上游走,那些情情爱爱突然间又如枝头柳絮那样被风轻轻一吹就飞走了。

他想着,要怎么,杀了面前的这个……

萧见深突然从傅听欢身上爬了起来。

他抓住对方的手臂,一拉一扬,如同丢一件大型垃圾一样一气呵成地将傅听欢从自己的床铺上丢到了窗户外边。

然后在沉重的呻吟砸在地面的闷响声中,萧见深翻身坐起,在床沿冷静。

他的人生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的精神世界正岌岌可危。

他,竟对,一个男人……?

……不不不不不。

萧见深连着用五个“不”否定了自己的那个可怕的念头。最初的震惊之后,他总算可以冷静思考了。

从武学的理论来讲,功行全身必然气血充盈;从身体的角度来讲,耳鬓厮磨之下,就算心中没有想法,肉体也总是又感觉的。

所以——他顿了一下,有点释然,在心中和自己解释说:这不过因为刚才两个人打斗得太激烈又太贴近的缘故,只是不慎摩擦到的关系而已……

正在萧见深百般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被萧见深摔到了屋外的傅听欢因刚才的岔气,没来得及稳住身子,而是结结实实地用自己的背部和地面亲吻了一下。这一下亲吻倒正好撞通了他刚才堵塞的经脉,他翻身而起,扭头呛咳,一口血便剑似地吐到了地上。

这一下也不知是身体还是精神,亦或两者都有,傅听欢只觉得自己从身到心的放松下来,这样的放松甚至让他保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就闷声笑了起来。

他抬眼看了下自己跳进去又被扔出来的窗户,又看着天上那尖尖着角,勾人心魄的明月。

他拖长了声音:“见深——殿下——殿下——见深——”

叫魂呢,不管他,待会就好了。里头的萧见深仔仔细细地稳定自己的人生观。

外头的声音果然在片刻后安静了下来,就和萧见深想得一模一样。

但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只听外头突然传来了:“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又唱,“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再唱,“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

正在稳定世界观的萧见深:“……”

窗外着声音还是渐渐歇了,但不多时,又再一次起来,这一回变作了: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和“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萧见深来到窗户边。

傅听欢依旧懒洋洋盘腿而坐的姿势,唱完了情诗唱怨诗,还准备着再从自己的记忆里翻些熟悉的东西呢,就见屋内人影一晃,萧见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他扬眉一笑,得意洋洋:“舍得出来了?”

萧见深:“哪来得这么多怨憎痴恨。”简直像个男鬼。

傅听欢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收,转瞬又化为他脸上的漫不经心:“我唱功好。”

萧见深:“今夜真要呆在这里?”

傅听欢:“这还有假。”

萧见深:“那就乖乖呆着。”

傅听欢:“没有问题。”

萧见深本要走了,但他再扫了傅听欢一眼,又补上一句:“先去沐浴净身。”

傅听欢:“……”

他微妙地瞅了太子一眼……片刻后,道了一声“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人依次去净房沐浴,外头的宫人则进来整理一应杂乱之处。等萧见深再自净房中出来的时候,殿内已经大略整理完成,床上的帐子也放了下来,正虚虚沿着背后的事物。

面对着这一张毫无威胁且自己极为熟悉的床榻,萧见深罕见地迟疑了一下,继而才进了床帐。

明黄色帐子之后的光线有些黄蒙蒙的黯淡。

换了身衣服的傅听欢已面向里边睡了下去,似乎闭上了眼睛,正在小憩。

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样……萧见深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他像往常一样拥被躺下,平平整整地在自己这半边躺好之后,刚闭了眼睛,就觉一条滑溜的鱼蹭过自己的手臂,跳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

一个含着淡淡血腥味的轻吻就落在他的口中。

然后是傅听欢低哑而平和的轻笑:“真奇怪……好像每一次,你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他说,“你真的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吗?”

萧见深没有回答。

他突然间好像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他感觉到了再鲜明不过的欲望。

对着傅听欢的。

 

☆、章二六

萧见深意图镇定:“夜深了,别问那么多,好好睡觉。”

一句话说完,他又凭着直觉补了一个词:“乖。”

傅听欢:“……”

他有点新奇,很是稀罕地看了萧见深一会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倒是紧接着就笑起来,接受了这句话,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时间随着天上的星河一起向远方淌去。萧见深平躺在床上,没有如傅听欢一样睡着,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不对。

这根本不可能。

这简直不可思议。

难以用笔墨字句来形容的感觉充斥着萧见深的整个躯体。他觉得自己正化身成一口盛满了水、被烈火烧灼的大锅。他体内的水已经被这凶猛的大火烧开,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鱼眼儿。这些气泡升起、汇聚、膨大、炸裂,每一个都是一种不同的心酸滋味。

正是这个时候,睡在旁边的傅听欢忽然一个翻身,从朝向墙壁变作朝向萧见深。

这是一个足够躺上三四个人也不嫌拥挤的架子床。傅听欢虽然变了方向,但距离睡在外边的萧见深还有足足一个人的距离。

萧见深见傅听欢睡得还算沉沉,便稍微放肆地打量着对方的面孔。

依旧是那一张书生的文俊的样貌。

并不女气,至少没有他原本的那张面孔女气。

也不绝色,同样没有他原本的那张面孔绝色。

难道正是因为那一日的惊鸿一瞥,所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绝色女子”的印象吗……所以才导致今日的情景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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