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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97)

这也是一场天下奇景了,推想可知,当年的释天教究竟是如何控制南疆,且这一控制便是数百年之久。

傅听欢目不斜视,直接进了琴江城官衙,寻找萧见深的踪影。

但萧见深当然不在此处,扑了个空的傅听欢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难免失望。

这几日里与杨正阎合作得正好的孙病对傅听欢这个皇后重视程度可谓一次接一次的拔高!

最初他重视傅听欢当然是因为萧见深重视傅听欢。

但今日他尊敬傅听欢乃是为了这江南数万万百姓、为了天下江山的平定、也为了独自离去没有接应的萧见深!

于是他在看见了傅听欢的那一刻就飞快上前,毫不迟疑地把萧见深的行踪给透了底:“陛君!之前传来消息,由北方运往南方的数十船粮草被劫,陛下已经亲自前往粮草消失之地探查粮草失踪缘由。”

陛君又是什么鬼!

傅听欢狐疑地看了孙病一眼,觉得他这一刻简直萧见深身旁那大太监王让功上身。

但他对于孙病的主动体贴还是很满意的,于是给了对方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问:“现在萧见深在哪里?”

得了这个眼神,孙病的骨头都轻了两分,只觉得自己未来在朝堂之上必须是一片坦途没有意外,于是他越发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只知陛下是往津江的方向去了……”

傅听欢一脸你们别逗:“你们的人呢?”

孙病也是一肚子苦水:“当然一直都在。但陛下走得太快,如果陛下不联系我们,我们也不能得知陛下在哪——”

他的这一句话也还没有说完了,刚刚进了这里的傅听欢便又直接离去,其离去的方向与萧见深当日离开的方向根本一模一样。

当然在离去之前,傅听欢也没有忘记见上杨正阎一面,同时将已经把自身气息蹭到了无数天慈草上的蛊皇重新收入体内。

×××××

萧见深回到了白水渡。

他来时恰逢落花,晴空下行船如梭人流如织,酒楼中高朋满座歌舞不休;他归时大雪纷飞,细白的雪花铺了整整一层的江面,零落的船只停泊在江岸边,与江水一起被这不停歇地下了整整三日的大雪冻住。

街上、酒楼中、甚至靠江的这几处民宅中,已经都没有了人。

萧见深一个人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除了听见落雪的声音,就只有自己的脚步之声。

他一路走着,脚步越来越重,脚步声也越来越大!

于是这寂静得如同死去了一样的地方,忽然也有了些响动。

第一个出现在萧见深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年轻的男人总是跑得最快的。

然后是年轻的女人,年轻的女人永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盈。

再然后,是年长的男人与女人,是年幼的男人与女人。

短短的一刻钟以内,这个死寂的地方就塞满了人。

但这些人的出现也只让这寂静的地方更加的寂静!

他们青着面目,直着眼睛,虽还活着,却已死了,虽是人形,却比野兽犹有不如!

萧见深已经被这些人团团围住了。

他们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飞快从四面八方扑向萧见深,那并不像是要将萧见深直接杀死,因为他们并没有露出凶恶而狠厉的姿态。

但萧见深也绝不会以为他们只是想和自己聊聊天叙个旧。

所以他轻轻一腾挪,就自这群人的包围之中脱出。

他并没有立刻离去。

他还有些许疑问。

此地的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与释天教、春蝉蛊都必定脱不了关系。

但是琴江城附近中了春蝉蛊的人便如同活死人一样不能动弹、最终枯朽;而这附近的人,为何表现出一种与琴江城截然相反的结果?

他们更加敏捷,寻寻觅觅,看起来简直——

萧见深以破日剑击飞了一个想要扑到自己身上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身后跟着无数个同样想要将他扑到的男女老少。

他用的是柔劲,飞出去的所有人都并没有受伤,只是一时半会因为抽筋儿站不起来。

他继续沉思着:

看起来简直想要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

☆、章七四

又一个夜晚降临了。

萧见深在江南这里一共走过了三个大城,五个小城,数不清的村落与民居。

他见过呆木的活死人,敏捷的活死人,狂暴的活死人,敏捷又狂暴的活死人……因此当一路顺着津江而下,越过白水渡往更前的方向,在一栋灯火通明、由普通人警惕守卫的山庄的时候,萧见深倒是真的愣了一下。

那守卫山庄的人见到萧见深自黑暗中出来,也同样愣了一下。

然后他们飞快的紧张了起来,两人准备好火油,两人准备好长矛,剩下的两人则喝道:“来的是人还是鬼?是人就说话,是鬼就由我们度了你升天!”

萧见深:“……”

他向前走了一步,火光照亮他的面孔,他也开腔说话:“是人。”

顿时一阵的兵荒马乱,此后山庄庄主匆匆自庄内出来,又是作揖又是赔礼,与庄客一起请了萧见深进去休息。

山庄的庄主姓魏。

魏庄主同萧见深唏嘘道:“不知侠客是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这几日里,简直有一种换了江山的感觉……唉!若非我这庄子远离人士,只怕我和庄子里的人也变得和外面的怪物一模一样了。”

萧见深发现这个庄子里的人并不少。他一路走着,一路都有人在树木或桥廊之后看着他。

这夜幽深莫测,这影影影幢幢,乍看看去,一切都沉浸在一种诡谲的寂静之中。

但等庄子上的灯火亮起的时候,所有的怪异便全都消失了。

正如一切的阴谋在阳光下,总要纤毫毕现。

藏在角落里窥探萧见深的都是些半大不小,好奇心最重的少年。萧见深扫了一眼便不再注意,只询问对方:“庄子里的人看起来不少,都是原本就在这里的?”

“好些是从外面逃难进来的,也是因为有人逃难过来,我才知道外头发生了钠盐更可怕的事情,侠客你说,”魏庄主压低了声音,“这是不是因为现任的那一位不修私德,被上天降下刑罚,所以才有此千年浩劫……?”

“我看有这个可能。”萧见深波然不惊,还附和了两句,“说不定正是因为武定老爷就是个兔子王,而那天老爷也是个兔子王,兔子王对上兔子王,那当然一山不容二王,非得一生一死。”

魏庄主:“……”

魏庄主讪讪道:“我看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喜好兔子的也不少,怎么没见他们有什么事情。”

于是两人说回了正事。萧见深问:“庄主多日待在山庄之中,不知道你与庄客有没有发现最近一段时间,有人运了大批货物从这里经过?”

“大批货物?”魏庄主拧眉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瞅一眼萧见深,说,“侠客想问的是有没有粮草路过这里吧?”

“庄主知道?”萧见深问。

魏庄主就是一笑,面露精明:“那深深的车轮碾压地面的痕迹、以及痕迹周围掉落的些许粮食都还没有消失了,侠客说我怎么会不知道?”

萧见深道:“那么他们前往的方向是——”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客房之前。

魏庄主道:“他们前往的乃是正北方。车轮的痕迹便在我山庄背后的一丛小树林之后。但此时夜已深沉,侠客不如先休息一夜,洗洗风尘,其余事情等明日再说?”

事情到了此时,已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萧见深很快点头同意。

魏庄主与庄中的其他人一起离去,沐浴用的热水很快送上。

当掩了房间的门后,萧见深解下衣服,正决定泡泡热水然后直接上路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傅听欢噙着笑的声音:

“这万里赤地中突然出现的一个人间乐土,还偏偏给了你最重要的消息,你竟不觉得奇怪?”

“这又有何奇怪的?我想要粮草,自然就有人以粮草引我过去;只要消息准确——朕何惧直面那些鬼蜮陷阱?”

萧见深话都说完了,才忽然一怔,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目四顾,只见周围一派寂静,又哪里有傅听欢的身影?

××××××

傅听欢同样赶了整整一路。

从琴江到津江,从琴江城到白水渡。他和萧见深一样,看见了越来越具有攻击性的活死人,也在琴江与津江交汇的运河那边碰到了萧见深曾经碰到的那个官员,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当然手法比萧见深的粗暴得多。

他照旧在比萧见深更迟一天的时候来到了这个山庄。

只是这个时候,这山庄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下堂皇的楼阁与亭亭树木,在白日的阳光下闪闪烁烁。

傅听欢在这庄园中转悠了一圈。

只见这庄园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面的部分便是萧见深曾经见到过的、与所有庄园都没有什么不同的格局;而后半个隐藏在树林中的部分,却是一个这世上绝大多数庄园都不会拥有的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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