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繁花路(康熙胤禛)(27)+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离春节还有五六天,街市已很有过年的气氛,贴门神,挂春联,彩灯高悬,彩绸披挂,商铺里把年货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中国人过年图喜兴,所有货品都红通通地,坐在车里的胤禛,放眼看去,整条就日坊北大街像流动的红色河流,这一切,看着像一桩人间喜事,那么温暖,那么令人高兴。

开封赈灾事出突然,走之前连设法往畅春园传个信都来不及,这一别,又两个多月了,不知道她是否又感到自己被冷落,又要开始“怨”他了。

曾经怨过你,现在,好些了。他想起她说话时慢声慢气的模样,银杏的金光,斑斓的秋色都成了她的陪衬。

那深沉的思念,积累太久,重得乘放不住,连这小小车厢都塞满了,他掀起挂在窗上的厚厚毛毡,清俊的脸上盛着浅浅的笑,他笑起来,嘴角微斜着,凤眼几乎入鬓,几个正在采办年货的女郎,惊鸿一瞥,差点失去了魂魄。

到东华门口,车不能入内,他下了车,整理朝服朝冠,换了暖轿,入轿前,望了望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遥远的天际只有几条金光,红墙金瓦的紫禁城各处都上了灯,这么晚了,不知道皇帝还见不见他。

不管怎样,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述职,牌子总要递进去,见不见是皇帝的决定,他做臣子的本份要尽到。

如果今天不能见皇帝,既然入了宫,德妃面前请安报个平安也是必要的。开封的差事远比想象的棘手,但他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这个功劳报上去,利益熏心的德妃一定欢喜,许久不见,虽然母子关系单薄,看在这一层的关系上,可能也好说话一些。趁此机会,就把要她的要求提出来,这种事由德妃出面比他自己跟皇帝求好很多。她的一年之期已经过半,她等不了,他也不想再僵持了。一个宫女而已,在德妃,在皇帝,都算不了什么。

他靠在轿椅的红坊丝里上,随着轿子的摇摆轻晃,原本想闭眼养会神,一想到这些,又睁开了眼睛。

到景运门时,身穿厚棉袍,头戴暖帽,耳套毛耳的李德全已等在门口,胖而短的人,远看跟个球似的,见他从轿中迈步出来,圆球就地吃力地打千,温和愉悦地说:“四爷差事办得好,圣主爷大喜过望。说老四辛苦了,再晚都要见。四爷赶紧着,随奴才往东耳殿面圣吧!”

胤禛听了这些,自也觉得面上有光,但他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只牵了牵嘴角,拱手谢过李德全,随着他一径去了。

从景运门,穿过乾清门,再抄粉彩红漆游廊往正名昭仁殿的东耳殿走,少说也要走上一炷香的工夫,李德全有节制地讲了几句寒暄的话,胤禛客气地对答,之后的其他时间,两人都是默默无语的走路。这条长廊一路明灯高照,往廊外看,刚黑下来的青色夜空下乾清宫和其他宫宇庄严肃穆金碧辉煌,胤禛心思飘忽,想起昨天这个时候,正在风雪交加的路上纵马飞奔,那种火急火燎归心似箭的心情真是恍若隔世。

节前他是一定要回来的,如果能要了她来,就可以一起过年。如果要不成,过年时候,所有庆典都在宫里,畅春园冷清清,管的也松,正好谋个机会,把她带出去逛集市赏花灯。在杭州的时候有顾忌,心意也不甚明朗,但那种纵里寻她千百度的感觉至今难忘,现在的状况,在拥挤的人群中怎么着也要牵手相行,他往日看别的情侣偷偷亲昵只当是痴人,没料到自己也有这一遭,光想想就已经怦然心动。

他禁不住又一次嘴角上翘,素来敏感的李德全,觉着冷面四爷今日不同寻常地平易近人。

脚踩到乾清宫的金砖,一些逸思杂想就得收拾起来,进了东次间,东墙上有面通地的长镜,他整冠肃容后,垂首跨过了东耳殿红色门槛。

“四阿哥到了!” 李德全温柔地提醒正在翻看卷宗的皇帝。

皇帝抬起头,胤禛跪在地上,正说着给圣上请安的话。

这次派他往开封赈灾,是临时起意,一当然是胤禛有这个能力办这个差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皇帝想到此,心下便不自在,脸上并没什么表示,说:“起来吧!”

胤禛站起来,皇帝说:“这次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胤禛谦让道:“皇阿玛跟前,哪有儿臣的座位?儿臣站着说话便成。”

皇帝没说话,只指了指李德全搬来的圆杌,意思是让你坐就坐。

于是坐下来,皇帝一边看卷宗,一边问话,他恭恭谨谨地回,说到要处,皇帝站起来,他也赶紧站起来,简约把自己的观点陈述,皇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全神贯注地听。

这是他的父亲,负手站在明黄色的书案前,挺拔英伟,气宇轩昂,眼看要奔四十的人,可是胤禛看着,仿佛三十不到的模样,光看外表,他们与其像父子更像兄弟。但在内在上,他自知,他们之间相差着十万八千里,眼前的这个人,万千大事,一手斡旋,把个风雨飘摇的新王朝经营成了现在固若金汤的盛世之邦。

他汇报结束时,皇帝不仅了然于胸,而且一一做好了分析,深入浅出,由表及里地作出了指示,他给出的意见,对症下药又顾及方方面面的利益,胤禛再恃才傲世,到了他这儿,也不得不心服口服,欣然接受。

全天下,他谁都不敬佩,除了这个象神一样的父亲。

聪敏人之间说话,不需太费口舌,一方提一下,另一方就了解了。胤禛的述职和皇帝的指示都进行的言简意赅,两人停住话头时,油灯的灯苗都不曾暗上一暗。

“你这一次开封之行,虽然吃了很多苦,但也不啻是一次很好的历练。” 皇帝说。

“儿臣省得,这是皇阿玛栽培儿臣,才给儿臣这样的机会,儿臣感激莫名。“

皇帝点头道:“你省得就好,机会人人有,看谁抓得住而已。”

这话说出来,颇有深意,胤禛愣了愣,似有所悟,又谢了一次恩。

皇帝回到书案后,坐下来,又拿起那部卷宗看。

胤禛顿首道:“蒙皇阿玛训示,儿臣如获至宝。伏祈皇阿玛再降圣谕,儿臣洗耳恭听。”

皇帝头也不抬,道:“朕这头没别的事情,快过年了,有事也压到年后去。你老没回家的,府上应该积了不少事,速速跪安回府去吧!”

胤禛应嗻,退后一步说:“敢不尊圣谕。只是额娘跟前久未承孝,儿臣今日该当问候报平安去的。”

“那是该当。去吧!”

胤禛一直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虽然方才交谈得很顺利,脚跨出门口时,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东耳殿地龙火生得太旺,还是自己精神紧张,似乎出了不少汗,衬里的绸衣都黏在了身上。

从乾清宫到德妃住的翊坤宫,得沿着月华门走,此时天色全黑了,整个紫禁城显得分外的灯火灿烂。

李德全只送到东次间门口,换了个小太监持着灯笼陪胤禛走。北京冬天的夜,若是没有雪,一般也会刮西北来的冷风,今晚倒是不错,无雪无风,伴随着提灯人的脚步,橘黄色的灯笼在前面稳稳地引路,他抬头,见乾清宫金瓦弯檐上,月隐隐地现出来。

“姑娘,我们往回走吧!” 前面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大概遇上了宫女,毕竟要回避,他低下头,心想,姑娘,这种称号,倒是没听过。可能听错了,莫不是姑姑?

“为什么?” 是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胤禛听着,心别地一跳。

“前面有名男子,貌似是位大人,遇见恐不好。“ 只听先前那女子压低了声音,又说:“谁成想,这个点儿了,都下钥了,还有大人在这儿行走。”

那姑娘也放低了声音,但听得出语气中有些无谓无奈的意思:“不好吗?那我们低头就是了。都走了一半了。哎!都是些什么破规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