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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路(康熙胤禛)(32)+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白晋憨厚地笑:“陛下记性好,臣去故国果真已有十五年了,时间过的真快。说实话,老没穿的,也不习惯了。”

皇帝默然一笑,回头问洛英:“他穿不习惯了,你可看得习惯?”

想来他通过平日的言谈估测了她的来路,带她回顾旧日生活,这样地有心,洛英百感交集,虽然这洋人也是几百年前的洋人,白色假发和白色紧身裤对她来说,都已经成了文物。

“我也没看惯。“ 她挽住他的臂弯,在他耳边细语:“大概太习惯看你了。”

他转头看她一眼,似乎是嫌她调皮,然而嘴角确乎上扬了,对着白晋说:“是这儿吗?那就进去瞧瞧。”

“是!” 白晋并腿,行了个西礼,到了门前,叩门三下,籍着他叩门的手势,洛英看清了门上的铜制门牌,当下吃了一惊,这上边蜿蜒刻着一行英文字:“New York House”.

第25章 真心

打开门,等于打开了另一个世界。正对门是一座大理石堆就的圆形奔马雕塑喷泉池,池中白色水花溅起足有丈高。池周围四条小道笔直延伸,道旁两排整齐划一的冬青树丛,把植物种植区域方正的规划起来,供人休憩的长椅和人体雕塑随处摆放。

康熙边走边介绍:“这是白晋的私邸,为了让你有些还乡之感,才挂上纽约的门牌。他是法兰西人士,打造的自然是法式风格,未必与你熟悉的完全一致。”

她只是左观右看,不发一声,皇帝问:“怎么了?不合意吗?你时常郁郁,朕想人人都有思乡情节,所以特意带你来看看。”

可见随口的话,不经意流露的表情,都在他的揣摩之中,她心中的感动,浓缩在回头一瞥的温柔眼神中:“不能更合意了!谢谢你!”

“傻话!谢什么?“ 他说:“你若喜欢,宫里怕是不能够。畅春园里倒可以辟一方土地,依样画葫芦建造一番的。”

她挨着他的胳膊慢行,轻声道:“喜欢是喜欢的,太麻烦了。你那么忙,千万不要为我费心做什么。畅春园现在这样就挺好!”

他望她一眼,不再说什么,踽踽往前行去。

他们在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前稍驻,高高的拱顶门廊下,头顶白色假发身穿黑色洋装的仆人们列成一排躬身迎候,一色白肤碧眼身材均等的西洋人。

今天的安排得到过皇帝的确认,白晋略微请示后先引领他们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遍房子的各个区域,而后到达楼下餐厅。这是一个面积巨大穹顶高企的房间,正中放置着一张可供三十人坐的胡桃木长桌,长桌上每隔十人位有一架高脚六枝枝形银质烛台,十八枝蜡烛伴随着穹顶上吊下来的水晶灯烛把个餐厅照耀地光灿明亮。

仆从分列长桌两旁,桌上首尾两端摆了水晶高脚杯,银质餐具,以及八百里快骑送来的云南鲜花和广东水果。

白晋祝两人用餐愉快和晚安后告退而去。

坐在她对面的皇帝除去帽子,接过仆人手中的白色餐巾拭颊,他是天生的贵族,哪怕面对并不熟识的繁琐西方餐饮礼节,也照样优雅自然从容不迫。

洛英产生了幻觉,仿佛这挚爱的男人,在二十一世纪的纽约丽茲卡尔顿酒店奢侈华丽的餐室中,与她进行着一次私密的豪华晚餐。

然而前菜和汤拿上来时,他每道只尝了一小点。

显然只是为了陪她,她歉疚地说:“ 你要不要换点别的?好像不对胃口似的。”

此时仆人们送上主菜,是一道红酒焖牛排。

皇帝用刀切一小块放进嘴里,品了品说:“不用换!这个挺好,当年西征时也是这样的吃法。看来洋人用膳不讲究,也好,节省时间。”

她笑道:“吃是花不了多少时间,但西方人用餐,主要用来社交,一般也要个把时辰。”

他“哦!”一声,道:“看来你对这些很了解。就说你是洋人,还不承认!”

他这么聪明,也轮不到她来否认,她嫣然笑着,拿起手边盛着赤红葡萄酒的水晶杯,小饮一口,不由千情万绪涌上心头,眼神迷离了,声音轻得对桌的人基本听不见:“我七岁就随父母留洋,以前是吃惯看惯这些的。”

餐后,他们移步花厅,落座在落地长窗旁的两张维多利亚式单人沙发上,仆人们分别奉上茶和咖啡。

侍茶已毕,其中一位比较紧张,竟一时忘了中文的说法,慌乱中用法语道:“甜点请稍候!”

洛英问:“什么甜点?”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仆人回道:“是奶油水果蛋糕,敬请稍待。”

仆人们都退下去了,方才有些吃惊回想过来已见惯不怪的皇帝说:“没想到法兰西语你也会几句!”

她滞了一下,说:“刚开始学英文的时候,父母也为我请了法语老师。”

难怪别有一番端庄大方之态,原来出自重书识礼的殷实人家。他点头道:“你很幸运,有一双了不起的父母。“

她思绪已散播得到处都是,听他这样说,道: “是,是了不起…”

窗外是冬末春初苍茫夜色中的庭院,因为室内明亮的光照,两扇长窗,成了映像花厅的长镜。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椭圆形咖啡桌的银质托盘上,放着咖啡牛奶和糖,她端起英国骨瓷咖啡杯,呷一口黑色的纯咖,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使她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那一天,也是早春,却下了好大的雪,从来没有那么冷过。”她靠在沙发背上,抽丝剥茧地叙述:“所有的车都堵在路上,我等不及了,怕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医生在电话里说,你快来,快来,我于是跳下车,十几里的路,一路跑过去,好冷啊!骨头像是要冻裂一般,可是我除了跑,没有别的办法。车辆也好,行人也好,被我妨碍了,骂我是疯子,可是我不管了,只能跑,跑,跑…”

说到这里,呼吸急促起来,他来到她身旁,抚肩舒缓她的情绪。

“跑到那里,还是来不及!医生让我签字,我的名字不长,很短的时间,落笔下去,白纸黑字,便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她握住他的手,他捏紧了,宽厚温暖的手掌,正是她所想要的依傍。

“那一天,我正好十六岁。”

“一个女子,十六岁!“他叹道:“当时有没有人陪伴你?”

她仰头看他:“我是独女,又在海外,能有谁呢?”

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她说:“在这儿,十六岁已经谈婚论嫁,甚至已是做母亲的人了。在那儿,不论男女,十六岁正是读书的年纪,还是孩子。”

“是吗?还是孩子哪?”他难受起来,许久道:“那的确不容易!”

“那晚上一夜长大,再也做不成孩子了!”她的表情看着像噩梦,但毕竟久远了,声音渐趋平淡:“当时是很难,可是也过来了。”

记忆中,有位八岁的男孩,被抬上丹陛,丹陛下的大人们说些什么,男孩一多半听不懂,只知道不能慌,不能哭,那一刻孤立无援,只能默默承受。

再也做不成孩子了!他为这句话感概,深邃的眼里有无限怜惜,连那眼角的痣都悲悯得动人。

“你过来!“他展开双臂道。

她毫不迟疑,立即投入他的怀抱。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嗯”一声,已带哭音,没多久嘤嘤地抽搭起来。

由着她哭了一会儿,他说:“以后,就让我陪着你!”

“以后?”他们有什么以后?只是今天还爱着她。这难道是一句承诺?他从来不需要对任何女人做任何应承。她当自己哭得糊涂,听恍惚了。

“以后由我陪你,不要独自去承受人生的意外。”

她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他笑了,问:“傻了?听不明白吗?“

“不!“她醒过来,摇头道:“你又在开我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