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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路(康熙胤禛)(65)+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烛火摇曳,她的心一路暗下去:“你说什么呢?“

这事至龌蹉, 谁也不该提。

可是他已经豁出去了, 决心一捅到底, 希望破釜沉舟, 把局面扭转过来:“如果因为他, 便没什么要紧,明日我就把他谴走。这件事现在只有你顾忌,过去的事,我们不在意这些。”

即使胭脂水粉遮着,也难掩肃然煞白的脸色,洛英请求道:“你再别提这事了。 ”

她这个样子,他看了岂不难过,绕过桌子,来到她身旁,道:“好,不提,那以后谁也不许想起。”

不想起便可以当作没有这件事吗?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她是这块花团锦簇的锦缎上的一个污点,长此以往,不是被他嫌弃就是被人利用。他现在化繁为简地是因为对她意犹未尽,她想起来,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忍不住要呕吐,急忙拿帕子出来掩住口。

“你要是想呕,就呕出来。你以为用帕子掩口,旁人就不知道了吗?” 他抓住她的手腕,一脉双跳,确确实实:“如果这是另一个原因…” 他声音变得悲怆,眼里尽是萧索,眼角的痣往下坠象要掉下来:“洛英,你太胆小,可是,未免也太狠心了!”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帕子呕起来,这一天她几乎没吃什么,所以沿着帕子往下淋出的只是清水,他拍着她的背,要叫来人,她忙道:“不需要,这几天都是这样,一两下就好了。”

他又怒又恨又怜,低吼道:“你这样不成!你不许走!来人..“

他的吼声吓得她别地一跳,擦着唇角的游丝,她极尽温婉又斩钉截铁地打断:“我决意要走,你别唤人来,也别生怒,我们时间不多。”

他终于知道没希望了,颓然跌坐在圆杌上。

帕子脏得不能用,她放置一旁,释怀道:“原想瞒着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也好,应该与你分享。”

袍子沾湿了,她褪下来,只穿襟前绣一枝玉兰的月白色寝衣,没穿鞋,赤着脚轻盈到他身旁,悄然坐在地上,头枕着他的膝盖,柔顺地倚偎在他腿的一侧,说:“我是不通情理了些,连孩子的父亲都不告诉。” 仰起头,对他绽放明媚笑脸:“我是怕你知道了,不让我走。你原谅我,好吗?”

谈什么原谅?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颤声道:“不是不让,是舍不得!你不知道,入了山西境,你坐进了车,我一人骑着黑马,没有赤马相陪,好不孤单!”

她明亮的眼睛里蒙上了水雾,道:“我原动过心思,想留下来陪你,反正是好是歹,大不了一死罢了。可是有了他。” 她低头看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道:“你说得对,我是胆小,我不能够让他也… “

宫里宫外,这一路,她看得多了,骗都骗不过去,谁不怕呢?特别是有退路的人。但谁的人生又是顺风顺路的呢?他腹内全是道理。她明白,抢先说了:“我除了胆小,还自私。” 带泪笑着:“ 来时孤身一人,回去时,有亲人相伴。他,有我最爱的人的血液。我很知足了。”

“身怀六甲,你却…?” 他捏住她的手臂,捏紧了,怕她疼,但手指胀痛得很,非掐到肉里不能解恨:“世间虽然不太平,但是我保护你们的能力总有。”

“我的世界没那么复杂,大致是太平的。”她解释道:“他不需要保护!他可以在草地上打滚,可以和任何人交谈,他小小的内心不需要防备,他笑,笑的纯真,哭,哭的尽兴,天下之大,哪里都去的,宇宙广阔,哪里都想得。”

正是她说的自由。“不和任何人争,就和你的自由争。” 这句话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的爱,争过了她的自由,却争不过他们孩子的自由。必须放手,不得不放手,他抚摸她额头的手往下垂,半晌问道:“你知道有他,有多久了。”

“到太原之前,觉得不对,找了个街头郎中问的。”

那时节,落夜了她陪着他在街头闲逛,她爱买些小玩意,在小贩处挑挑拣拣大半天,原来是在找郎中。别的女人,生怕丈夫知道自己怀孕,可怜她,存了心机要这样的躲躲闪闪。

“你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扶着他的膝盖问。

“鄂善府赏牡丹那夜。你吃不下,我便把了你的脉,后来你一直说身上不好,我想大概是了,不问你,是…” 他顿了顿,心想,此时要是个女人,大概要哭出来:“是等你亲自告诉我。”

怪不得那夜他这样地挽留她,她瞧着他,他低头俯视着,孤独无奈失落伤感。

“对不起!对不起!“她说,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相恋一场,尽让她哭了。他强打精神,拉她坐在自己膝盖上,没带帕子,只拿自己的铄金雀缕的倭缎袍袖替她拭泪,道:“即已决定了,哭什么?要想反悔,也还来得及。”

心里产生了游移,但这游移是不应该的,她哭得更厉害了,搂住他脖子,道:“玄烨,我爱你,至爱你。你是我唯一的爱人,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你不要怪我,我这都是…“

他心里五味杂陈,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当下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他是利落的人,没有回转余地就得推行下去,况且再也见不得她的悲伤,忍住满腹心酸道:“怪,当然怪!怪你哭个没完没了,担了身子的人,这样伤情败绪,如何得了!“

她还在哭,他想再安慰几句,说不出什么来,只叹气道:“我年届四十,子女成群,孙子都有了,却还不知道怀孕女子应该忌讳哪些,除了让你别哭,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也许你是对的,我这个丈夫父亲,有和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

拨过她的身子,叮嘱她道:“此一离别,不知何日再见,我没有别的,只有珍重二字,为你自己。” 手放在她小腹的地方,轻轻抚摸:“更为他。”

她满脸泪痕地点头,听话孩子般的应承:“嗯,我不哭了,今天我原也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以后再也不哭了。”

“噹!噹!“ 更声传来,他打开怀表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还有四个时辰便要动身!” 他把她揽腰抱起,送往雕花床上:“你该多休养,睡觉最紧要。”

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盖上一层锦被,自己却不躺下来,只坐在床沿看她一阵,心想大丈夫行事速战速决,于是下定决心,拍拍膝盖,要站起来。

“你去哪里?“ 她一把抓住他的袍子。

他心内感伤,既然这样不舍,何必要走,就算艰难,一家人总在一起。但显然说什么也是无效地,浪费时间罢了,他握住她的手,道:“明晨你走,恐有异象。如今我在,朝廷百官都在此接驾,见到了,必生出许多无谓的谣言。现在我出去布置一下,今晚就启程,如此,你明日才可走得顺畅。”

这么快就离别吗?她惊恐地抓着他的手不放:“再过一个时辰不行吗?”

“拖不起!“轮到他这样说了:“你也知道队伍是多么冗长,旨意往下传,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启辇又是一个时辰,到时候只怕来不及。“

“啊!“ 他说得全都在理,但她就是抓着他的手不放。

“你放心,嬷嬷会陪你到最后,你或许不知道,她是我访来的江湖奇人,武艺高强,有她在,不会有问题!”

“另有十名侍卫负责护送你,确保你安全无虞!”

“行途匆忙,我一向又没有携带金银的习惯,你这一路,总需要一些盘缠。“

“我不需要…”

他制止她,果断地说:“金银不知是否可用,珍宝总可以变卖,份量也轻,阿勒善正在准备,一会儿交给嬷嬷。”

她泪淌下来,道:“不,我不需要…”

连这都要拒绝,就太过绝情,他正色命令:“听我的,将来总用的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同行… 的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