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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路(康熙胤禛)(96)+番外

作者: 轻轻扬 阅读记录

西北风越刮越猛,两人在房内,都听得到风击瓦片窗棂的声音。

“你说说!你意欲何往?”男的打破了僵局。

刚才塞嘴的黄帕子熏了香,怪不是味儿,洛英砸吧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只是一冲动,就奔了出去,但是嘴上逞强:“哪里都去得!你不帮我找人,我自己去找!”

略微收敛了点,不提名字了,但主题没变,还是那人,他气不打一出来,哼哼冷笑道:“就凭你!你以为他在街巷拐角猫着呢?你都找得到,他为什么不自己回来?”

她瞪着锦被上的苏绣牡丹,噎得回不上话来,过半晌,抬起眼角觑一眼他的脸色,说实话,他平日看着就让人慎得慌,这会儿阴沉沉的,更令人心慌气短。

“那…”这话说出来可能又有不良后果,她往床里头挪了挪,又想,反正巴掌都赏过他了,还有什么不能冒犯的:“那你有没有去找?”

轴脾气!刨根问底就为这!她越问,他越不说:“怎么着?每日还要向你奏报不成?”

“哪有每日,你这都几天不来了!”她嘟哝。

“你当我天天闲着没事?从宫里到这里起码十多里,风雪天,光路上就一个多时辰。再说,每天费那劲!”他指指自己的脸:“每天被你来那么一下?”

她正经好好瞅了他一眼,他负手站在床边,本来就高,她又是从低处往上看,光线暗,看不明朗:胡乱说道:“还好吧?看不大出来!”

“得多谢你手下留情不是?”他嘲讽:“要不再来一下”

都是文明人,凭什么都不该打人。她脸上红白一阵,差点愧疚地要向他道歉,忽又想起打他的缘由,挺起胸膛抢白:“还不是你逼得我!”但见他眉峰一跃,又怯了,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从不出手,这是….第一次!”

象只小猫似的蜷曲着身子,缩在床角,大概知道自己过了头,嘴虽硬,脸上一副可怜样,再加之,头发被北风吹的稀巴烂,眼角还有眼泪结子,要不是乱发下有张周正的脸,否则比御膳房烧火丫头都不如。

这幅样子,成何体统。然而,他原本的怒气冲冲,却又已荡然无存了。总是因为以往的渊源,他想,否则,这么好性儿,简直令人称奇!

他想坐下来,看了看床沿,算了,她既然嫌弃他,他也没必要老凑在她眼前。置了张圆杌放床前,神态尽量端凝:“我才是头一回。你这是犯上!不管谁,都是杀头的罪!”

一般的人,是很少有机会听到“杀头”这样的字眼的。洛英心别地一跳,想,他是皇帝,顾顺函们仰视他都不敢,她这么来一巴掌,可不是犯了大罪。转头看他,他坐在床头,睃眼视人,跟鹰一般,更觉得头皮发麻,人说君王喜怒不形于色,他都这样了,是不是说明忍无可忍,要开杀戒了。

总不至于要她的命吧!她又想,他那么思念她,这么多年都没忘,跟个梨膏糖似地时不时找机会黏在她身上,如此轻易就把她杀了,那些年不都浪费了吗?再说,要动手刚才门口一下子不就完结了,等到现在才宣示,大概只是吓唬人。

但也不敢顶风作案了。

“不至于吧!”她往外蹭,拉近些距离可以把他的神色观察地更清楚些,降低姿态,放慢声调,道:“我不过是拂了你一下而已!”

拂!明明“啪”的一声那么响亮,得亏她力气小,否则牙齿都被她拍落。他不自觉地揉一下嘴,说:“你这种拂法倒新鲜!”招手道:“你过来!”

她本是隔着浅蓝色的纱帐观察他并与之交谈的,听他一声招呼,没细想,头伸出帐外,见他正在卷衣袖。

她骇道:“你做什么?”

他举起手,露出手臂:“我也来‘拂’你一下!”

那是练布库勤骑射的手臂,筋骨錚然,肌肉块垒,她倒吸一口冷气,就看着,已觉脸上一阵火辣。

“为什么?我又没有对你无礼?”

对方没接茬儿,竟然站起来,手扬得更高了,满脸不耐。

她忍不住用手去捧双颊,牙都酸了。

皇帝手渐渐地放下,嘴角勾上去,又往下拉,眼里亮晶晶的。

并不是真的要刮她!她一颗心落下来,立马乘胜追击:“我还没说你呢。让你不要动手动脚,你见一回,轻薄一回。你是怎么回事?不是有三宫六院吗,还欲求不满吗?”

他坐回圆杌上,手撑双膝,眉毛上挑: “欲什么来着?没听明白!”

坏了,误解了,以为挑逗他呢。她脸色疏离地不能更疏离,说:“你别怪我,刚才你那样,任哪个女子不会给你拂一下。你设生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女的,会怎么样?”

没有取到该有的效果,他的表情可更微妙了。

“设生处地,如果你的夫人被人来这么一下子,你想她会怎么样?”她换个角度阐明。

他想笑,忍了好久,撇了撇嘴,说:“我对我的夫人来这么一下子,她就不该给我来那么一下子。”

越描越黑,她急了,说:“可我不是你的夫人,我跟别人有婚约!”

此话一出,满怀温情倾盆,他脸一绷,立即站起身来。

洛英知道又踩着火/药线了,但是她也没办法,只得叹道:“唉,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怀着旧情,但我不是以前那个洛英。”

他一句话不说,都不带看她一眼,掸掸袍子,起身推门而去。

头天晚上刮那么肃杀的风,第二天早上必然下雪。洛英自十月到康熙三十七年的北京,到现在为止,三个多月,天天闲的慌,慢慢就总结出这个气象规律来了。

果然,早上推开门,铅灰的天色下,院里的石径上布满了亮晶晶的雪珠子,抬头望,老天爷又在一粒粒地往人间撒珍珠粉呢。

平常她若是起的晚,顾顺函准保在房门口等着她,她看一眼钟,今天八点多了,顾顺函倒不见踪影。

也许昨晚她一番得罪,皇帝一怒,真的就不管了,把他的人马都撤了。

也好,没人监管,乐的自由,她耸耸肩,渐有凉意,回房取了件白底墨梅的风雪蓬,披在身上,沿着回廊往前院走去。

市井人声在远处,蒙蒙地似隔着棉被一般,近处只闻簌簌雪声,今天似乎特别寂静。洛英走着走着,不安起来,若皇帝真的撤了,留下她一人,怎么去找闞闻呢?康熙说的没错,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闞闻不是她能找得回来的。难不成找孙掌柜去帮忙?孙掌柜一张肥嘴口水潺潺地,想起来就觉得不怀好意。

当时不该带闞闻一起来,一不连累他,二自己来去也没有牵绊。再说,没有闞闻,皇帝也不会那么生气了!她想起他昨晚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升腾起一丝甜意,似有似无跟初夏晨间的雾一般。然而这雾在移步之间就散了,约定了与闞闻安安生生过日子,如今阚闻竟生死未卜,怎不叫人不自责黯然?

边走边胡思乱想,眼前冒出一个人。

“给姑娘请安!”顾顺函笑嘻嘻地袖子点地道福。

见是顾顺函,她先是吓一跳,后又安心,道:“小顾!”。

看着最多二十出头的大姑娘,随着皇帝叫他四十岁的人叫小顾,他起先是不适应的,现在习惯了,听着独一份的亲昵顺耳。

“姑娘还没用早膳吧,奴才备在花厅里呢。”

洛英喔一声,抬头看,发现已在花厅门帘外。顾顺函撩开门帘,洛英浅笑道:“有劳您呐!”

她是浅笑,顾顺函这看着,竟是深深地触动了,多少年都没见过她笑了,上一回,还是她和皇帝情意正浓的时候。

嗓音都哑了:“呦,哪里的话,这都是奴才应当应分的。”

洛英迈步进花厅,顾顺函上来帮她解风雨蓬的缨络,她移一步,自己动手先解了,说:“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