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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世清秋(31)

作者: 姜谈 阅读记录

此时,赵孚生也瞧见了她,眼里闪着几分惊喜的光,“哎呀,可当真是白小姐来了。”

白萍舟见他已然瞧见了自己,只好笑着走进厅内,本着剔透的心思与极好的眼力,道:“当真是失礼了,萍舟不知道来的贵客居然是赵司令,”又转头对顾敬之道,“四公子您也真是,怎就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备些薄礼来。”

顾敬之略微勾了勾唇角,眉梢也染了一丝笑意,装作不满道:“怎么?来瞧我倒是不用备礼了?看来赵司令的地位,果真是不一般的。”

这话自然是说进赵孚生心里去了,顿时便扬眉大笑起来,一副得了十分便宜的模样,又替白萍舟拉开了紧邻他一侧的椅子,道:“白小姐快请坐。”

白萍舟笑一笑,只好坐了下来,却是如触针毡。抬眼间,她便真真切切地瞧见了那张清如淡菊的脸,此刻正冲着自己莞尔一笑。

“白小姐,好久不见。”罗轻寒脸上虽笑着,可心里却是五味杂成,便在白萍舟进门地那一刻,她即是味同嚼蜡了。

只见她也冲着自己浅浅一笑,一对好看的梨涡,就在花朵一般的脸上绽了开来,“许久不见,少夫人。”

这白萍舟虽出身戏园,但从里子来看,却是没什么风尘气息的,反是难得的举止得体,亦是八面玲珑。

轻寒想着,她若是生在了少许好些的人家,又或者来日离了那戏园子,怕是会更像位大家闺秀的,偏偏又是生得如此俏丽,自己自然是没什么能与她比较的了。想是世间之人,不论是谁遇到这样的女子,大抵都会如同这赵孚生一样,毫无避讳的大献殷勤的。

这样的念头,似乎是一瞬间就冒了出来,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顾敬之,从他的眼里,却也看不出来有任何因为赵孚生的行为而不快的意味,不禁略略觉得好受了些许。只是心中到底烦闷,便随手取了眼前的酒来喝,更是如同饮水一样,竟就一下见了底。

白萍舟恰就见了这一幕,又急于避开赵孚生的纠缠,便道:“看来,少夫人的酒量很不错呢。”

轻寒手中的酒杯还未来得及放下,听见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又加之方才喝的急了些,人亦是有些发晕,便是就这么愣住了。反倒是顾敬之,转过头来看她时,才发现原本满满的一杯酒,居然已经一滴未剩。

他拧了拧眉,有些不悦地从她手里取下杯子,搁在了自己的另一边,算是不许她再喝了。白萍舟对着此情此景,原本噙在嘴角的笑容,一丝一丝地凝了起来,像是赌气又像是试探一样,她往自己的杯中加满了烈酒,亦是一饮而尽。

只不过,那点心思自然是未能如愿的,她的举止并未换来他的半许怜惜,反令那赵孚生来了兴致,哈哈大笑着道:“白小姐果真好酒量,看来与少夫人一样,皆是巾帼豪杰啊,我可是得敬二位一杯的。”

他说着便为白萍舟又斟了满满一杯,举起杯子往轻寒面前伸了伸,顾敬之却道:“她怕是不能再喝了,便由我替了罢。”

轻寒仍旧未缓过神来,只发懵地看着眼前觥筹交错间的一切,穿过透亮的杯盏,却只有白萍舟那一张不可方物的脸。

☆、08 迷雾尽散,一瞬天荒(2)

赵孚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全是冲着白萍舟去的,听得顾敬之这样说,亦不过敷衍道:“四公子可真是心疼夫人。”

顾敬之又斟了一盏茶,十分自然地搁到她面前,口中却道:“酒过三巡,也该进入正题了,想必赵司令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赵孚生闻言,眼中精光一敛,想着也不过半年的光景,眼前的人,早已是有着超乎年纪的城府与魄力,已然不是当初那个黄口小儿了——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看法而已。顾家的人,怕是打从一出生,便是个个不容小觑,“果然是什么都逃不过四公子的眼睛。”

顾敬之道:“赵司令不妨直言。”

“如此,我便明说了,”赵孚生一顿,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前些日子,大公子来过我府上做客…”

话落,顾敬之眸色一滞,转而又恢复如初,轻巧道:“哦,是么?”

赵孚生促了促眼,看到他竟是如此的不动声色,也是令他始料未及的,“大公子的意思是,想在这甬平城之外,干出另一番大事来。不过嘛,这您与大公子此前的一出,我也是略有耳闻的。”

顾敬之道:“那想必赵司令定然是相拒了,如若不然,也无需跑这一趟了。”

赵孚生道:“那是自然,老夫不才,不过自诩看人还是有着七分准头的,大公子的眼界,远及不上四公子你。”

顾敬之剑眉一挑,对于他的公然求和,只一声轻笑,“不过赵司令的诚意,看来还是不足的。”

赵孚生咋了咋嘴,“四公子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只是我这人啊,最是没有眼力见儿的,这要万一你们不过是自家兄弟斗个隔夜的气,我倒一本正经将人拿了住,那岂不就犯了大错了,我可是不敢拿脖子上这吃饭的家伙开玩笑。”

如此心照不宣的事情,倒是让他说的滴水不漏,竟就既开脱了自己,又是在明面儿上卖了个好口。顾敬之心下自然明白,再作深究,亦不过是无谓之举,便笑了笑道:“那么,我便敬赵司令这一杯,庆贺我们能够携手共进。”

赵孚生亦是笑着:“听候顾少帅差遣。”

这一场晚宴结束,已是入夜时分,白玉盘般的月亮被笼在丝丝缕缕的云雾间,却依旧散发出皎洁的光来。屋外头清冷的很,只是略略吹过一阵风,便足以令人打个寒颤。

明和庭的门口,一左一右停了两辆漆黑色的小轿车,映着从大门里传出来的灯光,车身锃亮。酒楼的一个门房,正引了他们往外走来,只是这一行人皆是染着深浅的醉意,步子亦略显蹒跚。

白萍舟当是醉的不轻,整个人任由那赵孚生半扶半搂着。见得如此良机,赵孚生自然是不愿平白错过了去,“看来白小姐是醉了,不如我便顺道送她回府罢。”

外头本就寒冷,轻寒方才实则并未喝下多少酒去,不过是一下饮得急了些,才有些头脑发昏,而现下又被这冷风一吹,倒也清醒了许多。听得赵孚生口出此言,她更是当即反应了过来,急急道:“白小姐醉成这样,怕是一个晚上都要不得安生的,若是因此叨扰了赵司令,那可真是我与阑安的不是了。”她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念头,只是这些话,便像那开了闸的流水一般泄了出来。

赵孚生眼见着如意算盘就要落了空,便刻意地瞧了瞧顾敬之。顾敬之自是明白他的意图的,虽说这里边到底也是带了自己的几分授意,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轻寒居然亦是如此敏觉。

只不过,真正令他诧异的,不是那些旁的,恰就是她唤的那一声“阑安”,轻声细语,就像拿了颗琉璃石子儿,轻叩着他的心扉。这是他幼时的别名,后来便被用来作了表字,她是从未叫过他的表字的,哪怕最初当着一众长辈的面,她亦是不曾叫过的,可今日竟就这般叫出了口。

阑安,阑安……到底,是有多久,不曾有人这般唤他了呢?

轻寒见他顾自出着神,不禁以为他是在想着什么理由,好来搪塞自己。虽说她与白萍舟应了那样一些关系,可却也不忍眼睁睁看着她无故被人欺辱了去,眼见那赵孚生正欲开口,便也顾不得得罪与否,一横心冲着那开车的侍从喊道:“你还不快将白小姐扶到车上去。”那侍从被喊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小心翼翼地搀着白萍舟,将她安置在副驾驶座的位置里。

回去的这一路,顾敬之只是盯着轻寒的脸——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总是瞧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