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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132)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然后他站在尸首上面,痛哭般咆哮出声。

很快,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一起喊,一起吼。

那一片吼叫声仿若空中降下的闷雷,把战场变作了咆哮的地狱。

大地震动了。

远处,马背上的淮生伸出五指紧扣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她说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好像体内最深的地方在这一瞬发出了共鸣。

“是城门,城门开了!”

雄伟壮阔的城门从里面缓缓拉出白光,如晨曦破晓,万物生辉。

第92章

季长川想要攻下一座城, 若守城的不是袁傅,那么等同于探囊取物, 轻而易举。

嵩州城很快被虎豹骑占领, 与此同时还有西南数十个郡县和规模较小的城镇,短短数日, 四川往南一带几乎插满了“季”字的大旗。

季长川以嵩州城为据点,将龙城的伤兵或转移或就地安置, 分拨药草、粮食, 派出大量医者前去诊治。

都说铁打的百姓,流水的官, 夹缝中生存的普通人倒是无所谓城池易主, 只要上位者不凌虐压榨, 那么姓沈还是姓季于他们而言是没多大分别的, 日子照常得过。

反而是从前作威作福的官吏权贵们人人自危,高楼红墙内乱作一团。

青龙城从嵩州被攻破起,不少官员的府邸便开始动荡不安。

尤其听闻季长川麾下有位神秘的武士, 乃是西北战俘出身,手中聚集了上千奴隶,专为当年的俘虏提供庇护之所。

得到这个消息,各地的战俘们接连出逃, 纷纷涌向西南边境, 许多大户人家里隔三差五的发生暴乱,四处人心惶惶。

太守府内。

彭永明瞎掉的那只眼还缠着厚厚的布条,伤势虽已痊愈, 但他的脾气却并没有因此好转。听着门外渐次凌乱的脚步声,他从床上爬起,扯着嗓子唤道:“张欲,张欲!”

很快,贴身的小厮推门进来,可依旧心有余悸地往门外看了几眼。

“老爷。”

彭永明坐在床沿上,面色阴沉地问:“出什么事了?吵闹成这样!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小厮赔着一脸苦笑,小声提醒:“老爷,季大将军破了嵩州城……”

“那又如何?”他目光冷冷的,很是不屑,“是人家破了城,又不是他们!上赶着要去捧臭脚吗?本官可还没失势呢!”

“老爷,您不知道,季将军眼下放了军令,要优待二十年前的俘虏……”

府邸后院里住着的彭家买来的战俘,有男有女,数量众多,狭小拥挤的院门被这些人愤怒地踹开了。

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带着泄愤般的神情,闻讯而来的家丁和侍卫作势要阻拦,然而一接触到对方的目光,连侍卫们也觉得身上一寒。

多少年卑躬屈膝的羔羊,一旦得以重见天日,那些长年累月积攒的怨气便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家丁将一个奴隶的男子推倒在地,下一刻盛怒的战俘群情激奋,蜂拥而上,他们把侍从手里的刀剑抢了过来,对着地上曾经耀武扬威的彭家家仆一阵拳打脚踢。

不多时,彭永明所住的卧房被人从外面踹开了门。

奴隶们愤慨的眸中冒着通红的火气,鱼贯而入。

“你们干什么?”彭太守仍坐在锦床之上,意外且震惊地看着面前手持刀刃的下贱人们,他理直气壮地伸手质问,“反了你们?敢这样进来!”

“张欲,张欲!”他喊了几声,又嚷道,“来人,把这群反贼拖走!来人!”

战俘愤怒地看着他,忽有人把刀兵摔在了地上,猛地扑上前,一口咬在了彭永明的脖颈间,他力道之大像是恨不能生食其肉,鲜血即刻喷涌而出。

这一举动仿佛拉开闸门,更多的人接连效仿,一个又一个地擒住他手脚脑袋,人海将彭永明整个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只手鸡爪般在半空挣扎着乱舞。

令人的毛骨悚然的惨叫回荡在屋内。

躲在门后的小厮周身发抖,透过缝隙,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冷汗直流,险些尿了裤子。

留在青龙城的剩余伤兵正准备送到嵩州,宛遥收拾完行装,刚将包袱放上马背,项桓便从旁边跑了过来。他穿着深蓝的战袍,一身轻甲,饶是忙了好几日还依旧那么神采奕奕的。

“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儿啊。”

宛遥转过头来:“怎么了?”

少年笑着拉住她的手,眼中透着神秘,“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她一边随他朝前小跑,一边好奇:“什么好东西?”

“去了你就知道了。”

城内满是运送粮米的车马,项桓带她七拐八拐地穿了两条街,最后停在太守府大门前。此处已站着两名驻守的士兵,周围一片繁杂凌乱,偏门角门不住有许多彭家的下人匆忙出来,各自手上拎着行李。

一见到自己的下属,他神色倒是正经起来,有模有样地问:“里面情况如何?”

“启禀将军。”士兵拱手道,“就府中下人交代,彭太守还在卧房之中。”

项桓一副公事公办地样子点头:“知道了,继续守着。”

“是。”

说完一回身,便拉着宛遥兴冲冲地进了府邸。

“你找彭永明作甚么?”她在后面不解的问。

少年捡起地上散落的砍/刀,在手中掂了掂,嘴角习惯性地往上扬,“还能作甚么,当然是帮你报仇啊。”

宛遥闻言愣了一下。

他凑到女孩子跟前,剑眉挑了挑,“早些时候把你惹得那么伤心,还害我挨你一顿骂,我得连本带利讨回来……你不也瞧他不顺眼很久了吗?”

他这话说的,带了些特地给她出气的意思,言语间满是少年人的乖戾偏执。宛遥忍不住微微垂头,唇边微不可见地露出两个梨涡。

项桓深知她此前的顾虑,笑道:“那会儿怕动了他惹人非议,如今咱们反都反了,也不必瞻前顾后。”

一面说一面还把刀递给她,十分大方似的:“来,你先。”

宛遥扬起眉,嫌弃地推开,“我才不要。”

“去试试嘛,捅他两刀很解气的。”后者循循善诱。

“不捅。”她瞪了个白眼过去,“我是大夫,怎么能干这种事。”

项桓一脸无奈地看着,伸出手在宛遥脑门儿上轻戳:“所以说你这过得才没意思。”

最后又妥协道:“那看我揍他,总得出出气。”于是照旧把她的手腕拽着,疾步朝前走。

两人凭着记忆寻到了彭永明的住处,偌大的府邸内,仆婢、随从四散逃避,好些个顺手牵羊,拿了金银器皿,也无人去管。

院门尚在风中吱呀转动,看上去里面并没有人,项桓在前面开路,还没进入屋内,只见得一个小厮瘫坐在地,神色空洞茫然,倚着墙止不住的轻轻发抖。

宛遥狐疑道:“他这是怎么了?”

甫一看到房中的景象,项桓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宛遥的双目,她惊鸿一瞥也不过一片鲜红而已。

“项桓?”

饶是什么没瞧见,她却能清楚的嗅到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没事了。”他低声说,“别去看……走吧。”

紫檀木雕铺成的架子床,鲜血浸透锦被,躺在其中的人血肉模糊,似乎尚在微弱的抽搐着。有那么一刻,项桓竟没能认出对方来。

他搂着宛遥一路走出后院,身侧来来往往的人把原本奢靡的太守府搅得一团乱,名贵的盆景与茶花被弃如敝履地摔在地上。

项桓:“落得这个下场,也算他自己咎由自取。”

宛遥点点头,“大概就是报应吧。”她深吸了口气,“但愿青玉姑娘在天有灵,可以就此安息了。”

青龙城留了其他将领驻守,余下的皆跟着前往嵩州与季长川汇合。

宛遥回到官驿,这边已经打算启程,她抬脚正要上车,项桓在一边牵着马,忽然过来拦住。

“诶,今天不坐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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