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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67)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有墓穴自然就有墓道,不然你以为那口棺材是平白放进去的吗?”

说完,许是倦于和白痴交流,只朝宛遥道:“可能是什么时候涨过水,墓门正好被冲塌了,我们应该可以从那里出山。”

在这种时候,她一向是无条件信任他的,连犹豫也没有就点点头。

“下面有点冷,先把这个披上——”项桓遂脱了外袍,结结实实地把她裹住,然后又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腥味重了点,可能不太好闻……你将就穿会儿。”

少年人的体温略高,饶是并不算厚的一件,在寒冬腊月里,也足够温暖了。

宛遥低头看着他把腰间的绳索稳稳的打了几个结,突然感觉到一丝慰藉,忍不住便想去摸摸那个近在咫尺的脑袋。

一切准备就绪,项桓直起身,语气笃定,“还是我断后。”

他冲着一干巴巴儿等候的人群说道,“你们,要想跟着一起的,一边儿排队去。愿意在原地等死的,我也不强求。”

一伙土匪良民几经坎坷,好不容易才挣扎到现在,加之一贯主事的山贼头子杨宿又死了,不自觉把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当成了主心骨,二话没说便转过去乖巧的排起了长龙。

*

墓室里的潮气很重,隐约含着一缕难以言喻的酸味,又凉又腥。

紧赶慢赶,也还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将众人都送下来。

项桓是最后一个,他倒不用人在上头看着,顺着吊绳自己就利落地滑到了底。绳子还是短了一小节,宛遥在下面朝他伸出手,他老实不客气地递过去,稳稳当当落地。

“行了。”少年麻利的拍去满手的灰,“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他在前面领头,人群一个跟着一个行在身后。

远处墓道中吹来的冷风阴气森森的刮在耳畔,没有灯火照明,众人只好前后脚地排成一列,以防跟丢。

倘若不说这是间墓室还好,有了这个认知,宛遥不禁对四周的环境敏感许多,转眼就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远处棺椁的轮廓。

她裹紧身上的袍子,小心翼翼往项桓背后缩,可目光还是忍不住要去打量。

他侧目睇了一眼,唇边不由自主地噙起一抹好笑来,歪头问她:“诶。”

“你是不是怕啊?”

宛遥抬眸欲盖弥彰地瞧他,把视线挪到别处去,“我没有啊。”

“没有你还拽我腰带?”项桓不满地提了提裤子,“都快被你拽下来了。”

怎么感觉她好像总是跟自己的裤子不对付呢。

被他这么一说才发觉,宛遥抿了抿唇,讪讪地将手松开。

身边的那口棺木黑影幢幢,偌大的地方,竟就只摆了一个棺椁。

到底是女孩子,她瞧得有些心悸,“项桓,你说这墓主人会是什么身份?”

“我哪儿知道。”

宛遥犹犹豫豫的:“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打搅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项桓终于白了她一下,“借过而已,又没拿什么东西走……再说了,这破地方也不值钱。”

发现她实在怕得厉害,少年心性也难免生出点捉弄的心思。

他头微微往后仰,刻意指着那口棺,“宛遥,你看那棺盖是不是开了?”

“……”她满手的鸡皮疙瘩往外蹦,“没有,哪有啊……”

“你再看看,再看看——”非引得人家定睛去瞧棺材。

项桓趁机在石壁上抓了把沙。

细细碎碎的触感骤然洒在手背上,宛遥整个人都炸开了毛。

随着她一声惊叫,身后不明真相的人群像是雄鸡报晓一般一串一串地叫到了末尾,愣是把鬼气氤氲的墓室叫出了过年的热闹。唯有淮生和宇文钧一脸茫然。

前面的少年已笑得前俯后仰。

“项桓!”宛遥一路恼羞成怒地拿两手掐他。

他倒也没真躲,边挡边笑,“干嘛啊,我那还不是看你怕吗。瞧我对你多好,都不谢谢我。”

“……”才怪!

有在墓穴里开玩笑的吗!

第44章

“哗啦”一声响, 地底深处的墓门被人简单粗暴地用枪柄砸开,不过片刻, 乱草丛生的山体后便有一只手探出, 将一干茂盛的蒿草拨至一旁。

谁也没想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居然藏着一人来高的洞穴。

黑暗中窝了半日的人们终于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 墓室外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历经一番胆战心惊与绝处逢生, 甬道里好似过了有一年那么长, 然而抬眼看看天,竟也不过才日中的样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 众人缓神之后才纷纷喜极而泣。山贼们一屁股坐在地上,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都只想躺下睡个昏天暗地。

宛家的夫人们倒还是矜持的, 各自携手庆幸,相顾松了口气。

此处约莫是白石坡的南面,满眼丛山峻岭, 野草丰茂,连山道也未曾叫人走出一条来。

宇文钧绕到背后逛了一圈回来,摘去肩头挂着的树枝,“这儿正好在密道出口的下方, 我们的马匹和车应该离得不远。”

为了能将几位夫人顺利送走, 昨日夜里他们便悄悄把马车停在了这附近。

“温仰那孙子已经进山寨了?”

“说不好……离太远了,听不见动静。”

项桓灌完了最后一口,信手把水囊扔掉, 嘴角边全是汗,他一抹,说:“行,那我们不耽搁了。”

“若是车子再被发现就不太好收场了。”

宛遥朝身侧横七竖八的山贼群中看了一眼,问他:“这些人怎么办?”

他视线偏了偏,浑不在意,“不用管。”

白石寨的山匪们在这场浩劫里死了七七八八,想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话虽如此说,却耐不住人家要死皮赖脸的跟着,大概也是怕叛军卷土重来,与他们随行反而有个照应。

辗转回到了半山腰,刻有白石坡三个字的石碑还在旁边斜斜立着,前后却没看见一个村民,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被清道了。

宇文钧将马车牵来,仆从们当下熟练的套车、收拾行装。

山贼窝里待怕了,还顺带游了一回古墓,眼下恨不能立刻回到人住的地方。

近处的两匹回纥黑马正在一边儿低头找草吃,项桓忙着稳固马鞍。

“不过半个月没使,长了一身的肥膘。”他拍拍马脖子,朝宛遥说道,“看来这马跟人一样是歇不得的。”

宇文钧走过去,“照这个时辰,天黑前应该能赶到镇上,咱们动作快一点,最好今天就送信去新城,看能不能加派人手。”

对方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却微微垂下,好似被什么吸引住。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我是准备回京的,你在周围找住处等着,还是跟我一起回去?依我看其实……”

话还没说完,原本抚着马鬃的项桓忽然扬手将他的话一挡,撩袍蹲身。

“怎么了?”宛遥有些奇怪。

雪地湿润,极易留下足印。坑坑洼洼的地面密集交错着碗口大的痕迹,他手抚上去,脸色突然一沉,“是战马的铁蹄。”

宇文钧:“战马?”

“不错……这边还有!”

痕迹一路朝上,他将雪牙枪握在手,顺着蹄印追寻过去。

前面的山路转了个弯,他们躲在一棵歪脖子老树后,只警惕地伸头去看。

通往山寨的途中,几十骑聚在入寨长长的石阶下休整待命,军士的玄甲后是绛紫色的战衣,个个风尘仆仆。

而在清一色枣红马之间,有一匹白得耀眼的骏马,众星拱月般的被围在其中。

“是温仰!”

宛遥留意到项桓的表情在那一瞬有细微的变换,凛冽的黑瞳里好似烧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项桓知道这个人怕死,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怕死。

事发至此两三个时辰了,直到现在迟迟也不敢入寨,只站在外面干等着。倘若他眼下已收兵上山,自己还就真的只能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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