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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70)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你饿了吗?可要用饭食?”

她忽就站得很笔直,“将军饿了,我就饿了。”

“……”

接下来的一句,只怕他自己都能猜中:将军要吃饭,我就吃饭。

宇文钧不禁有几分无奈的笑笑,“好……那便去吃些东西吧。”

“可有什么想吃的?”

淮生摇了摇头,“将军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于是不再问了,摸摸她的脑袋,转身示意其跟上。

镇子虽不大,各色的食店却还不少,宇文钧边走边看,想着淮生的口味会喜欢吃什么样的东西,然而思忖很久,他才意识到她平时根本就不挑,几乎是给什么吃什么。

就在此刻,背后一向如影随形的清浅脚步忽的停住了,宇文钧迟疑地回过身来。

几步之外,满城的阑珊星火中,少女静静地站在一张摆开的小摊前,她沉静的眉眼像极了一张干净简单的山水画。

虽然朴实无华,却意味深长。

淮生不知付了店家多少钱,只看到她垫脚从高处取下一个小物件,随后星目里少见的露出几分神采,双手捧着向他跑过来。

“将军。”

她在跟前站定,很宝贝似的,把掌心里的东西摊开来给他看。

“将军的小像。”

宇文钧微微一愣,视线中那布满伤痕的小手正托着一个玄甲戎装的面人,五官清晰,长剑点地,做工粗糙而廉价。

可他却怔了良久。

对面的小姑娘将手往前递了递,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送给将军的。”

纤细的腕子上,不太相称的铁环轻轻滑到了她的小臂,艰难晦涩地卡在那里,像一个坚不可催的牢笼。

宇文钧紧咬着牙关,唇角由于用力而隐约抽动,隔了好一会儿才将面人小心握住。

“谢谢。”

他星眸里含着浅浅的光,淡笑着重复,“谢谢。”

“我很喜欢。”

第46章

在恩阳住了十来天, 消磨掉了咸安二年的正月初一。

这是宛遥第一次在外过年,感受寥寥无几, 正说起来也不过“仓促”二字。

从十一月南下至今已两个月有余, 途中历经一番艰险的姨妈们各自心有余悸,老早就想催促着上路了, 只是碍于项桓的伤势而不便开口。

他们俩也赶着回京复命,所以这一趟是同行。

车子停在客店之外, 宛遥刚下楼出去, 就看见项桓骑着匹瘦马在闲闲踱步。

他的坐骑不幸血洒白石坡,牺牲得连根毛也没剩下, 那是他们出征得胜而归时, 季长川送的, 一人一匹, 皆是壮硕敏捷的回纥马,如今换了匹杂毛,明显十分嫌弃。

“宛姑娘。”宇文钧牵着他的青骓走过来。

宛遥于是颔首略施一礼, “宇文将军。”

他视线朝那边遛马玩儿的少年身上转悠了一圈,问她道:“小桓的病不要紧了吧?”

宛遥说没大碍了,“都是皮外伤,他人年轻, 好得又快, 只要不再把伤口撑开,赶这点路还是可以的。”

宇文钧冲她露了个感激的笑,“果然有姑娘在, 小桓我就放心多了。”

宛遥觉得这称赞受之有愧,“我也不是什么病都会治,其实只懂些皮毛……”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路上还得劳烦姑娘再多看着他点儿。”刚说完,他就紧接着补充,“不止是伤势。”

感觉他话里有话。

还没等宛遥问,宇文钧忧思重重地叹了口气,“小桓这段时间,的确有点太拼命了。”

他摇了摇头,“我怕他这么下去,会闹出什么事来……”

不知是否受这语气影响,连宛遥也不自觉心思一沉,顺着宇文钧的目光看去。

古道长街上,是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背影。

*

原以为还能赶上回家过年,想不到在白石坡这么一耽搁,返京已经是上元节之后的事了。

长安城中的大街小巷尚未收灯,从车中望出去,可以看到花灯游龙似的朝前延伸,一直到朱雀门的尽头。

身在京师繁华的坊间时,宛遥有种过去半月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的错觉,那些破败的茶楼酒肆好似梦醒后的碎片,而周遭还是楼宇辉煌,雕栏玉砌的花花人间。

途中的遭遇寄信向宛延夫妇说明了,两口子在家担心得不行,一回去便是一番上下左右,头顶脚底的检查。

宛遥在钟楼下就和项桓二人分了手,他们大概要跑去六部交差,毕竟这天气虽严寒,也难保温仰的项上人头不会腐烂,届时辨不清相貌就不大好解释了。

舟车劳顿太久,享受了一回小别后过于热情的家庭温暖,她倒在床上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什么蛮人,什么瘟疫,什么山贼土匪、密道逃生,都在梦里被她一锅乱炖。

只恨不能睡个天荒地老。

等到满城的百姓已收灯出门踏青,宛遥才上医馆去帮忙。

不过两个月没见,桑叶倒是长高了一些,在药堂忙碌的时候,腿长脚长跑得飞快。

项桓那边没什么消息,也不知他在圣上面前捞得了些什么好处。原本朝廷里的事宛延最清楚,然而知道他多半不会说实话,被忽悠了数次宛遥也就懒得问了。

差不多过了三天,项桓操练结束顺道过来了一趟。

一打听才知道圣旨还没下来。

“哪有那么快,这里头的手续复杂,而且要封什么官也不是皇上一个人说了算,万一是要职,还得经过几位辅臣商议,少说也要三五日。”

医馆外的板车上装着刚送来的药草,宛遥抓了几支翻看,随口问道:“你没去探探大司马的口风?”

“将军北上巡视边境去了,下月才能回来,不然我老早就问了。”

宛遥查验完了药材,招呼学徒搬进去,然后又同他说话,“你真那么想知道其实也可以问问项伯父。”

“我才不要问他。”项桓顺手抬了一箩筐——感觉蛮轻的,于是掂了掂,干脆单手一举,在小学徒羡慕的眼神中抬了两大筐往里走。

有他出力,一板车的药片刻就盘完了,少年活动了一下筋骨,大概还认为不够他热身的,正想说还要不要他干点啥,冷不防瞧见旁边一顶内官的马车晃晃悠悠驶了过去。

他一愣,眼睛里几乎能闪出光。

“怎么了?”

“是传旨的内监!”项桓脸上瞬间振奋,冲上街去朝那车行的方向一看,转头同宛遥解释,“那边是宇文府——走,跟过去看看!”

说完,就一把拉着她往前跑。

医馆内的婢女正怀抱宛遥的披风走出来,眼前一阵人影如风,飞驰而过。

“姑娘!”

他们家小姐又不见了!

项桓赶到宇文府时,内官的车才走,宇文钧送人至门外,手中还捏着圣旨。

“子衡!”他兴致勃勃蹦上前,“陛下封了你什么?”

宇文钧笑着扬了扬谕旨,“给了个平南将军的称号,提到了散骑常侍护军将军……以后大概是回不了虎豹营,得操心禁军的事了。”

末了,问他:“你呢?”

他有些跃跃欲试,“我还没拿到旨。”

“内官前脚才走。”宇文钧说着望了两眼,“我想多半是要去你家了。”

“我知道……我这便回去看看!”他耐不住性子,风风火火地拔腿就跑,内心的澎湃几欲喷发而出,强烈的想知晓结果。

宛遥还被项桓牵在手上,也只能跟着他狂奔。

握在掌心间的粗粝五指竟微微有些出汗,不经意的用力。她抬起头,虽看到的仍不过是被束起的青丝所遮挡住的侧颜,但不难想象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无奈道:“项桓,你跑慢点!”

寻常人到底是赶不上疯狗的。

少年终于也嫌她慢了,一如多年前在坊间摘花偷果子那样,伸手一抱,揽住她的腰,使起娴熟的轻功一路飞檐走壁。

人一兴奋,潜力总是无穷,等两人在项府门前落下,传旨的内侍刚掀帘子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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