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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窗朱户(89)

作者: 李禾苗 阅读记录

走近了,他躬身向珍珠行礼,徐徐地道:“娘娘,王爷和严大人,张大人在里头议事。不论裴三爷同您说了什么,您想想看王爷是什么人,他是战场上杀敌过来的, 眼下就是在自己府上, 您且放宽心,王爷若真喝醉了,我自然好生侍候。”

珍珠抬眼瞧, 一旁站立着的裴三。

他表情尴尬,刚才是他去通风报信。

眼下依旧是他,却拦着不让她进去了。

珍珠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好吧,她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裴三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她,裴王爷更是有要紧事在身,她就算再担心他,也得顾全大体。

黄昏时分,严恒一和张禹行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往珍珠那边走。

珍珠正坐在圆桌前,双手托腮看着房门口发呆呢,看见两位大人进来,立刻站起身来,转头叫连翘去泡茶。

张禹行拦住她道:“不用了,我和严大人过来,是有句话想和你说。”

珍珠见他表情严肃,心下便有些慌张,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张禹行叹息道:“王爷的情形不太好,下官有些冒进了,把一些实情都告诉了他,刚才我和严大人出来之前,看他的神色都有些直愣愣的,和他讲话也听不见了,我们…”

珍珠脸都吓白,提起裙摆就要往外冲…

严恒一连忙拦住她道:“珍珠,莫去!”

珍珠慌慌张张地急问道:“为什么啊,他都这样了,我要去看看他,好生宽慰他几句啊!”

严一恒朝她摇摇头道:“夫妻纲常原本因是一体,富可同享,有难也则应同当,你可知道人难免会有时想要独处,你让王爷静一静,稍后再去不迟。”

他看向张禹行道:“张大人,不如你先回去,我同珍珠再说几句。”

张禹行出去后,严恒一看着屋里站着的小丫鬟开口道:“你们也都出去吧,离着远些,我没出来之前,都别进屋。”

珍珠觉得自己有些脚软,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严恒一在她对面的锦凳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珍珠,我下面说得这些话,你记在心里就好,切莫说与旁人听,就连王爷他没提出来,你也莫说。”

他的表情这样严肃,珍珠只觉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半响点头道:“爹,你放心。”

严恒一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她:“太后死了,是与曲文钧自相残杀致死,王爷的亲兄弟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早年就被太后杀害了,王爷的亲生母亲也被太后所害!”

珍珠眼睛瞪得大大的,正想说些什么,又听严一恒道:“就连当今皇上的帝位也是假的,当年王爷在外征战,那位置原是他的,他们趁他不在,把先帝的遗旨掉了包。”

“这消息对王爷的打击太大,他自己尚且不曾消化,又如何能好生来与你说道,你若是此时此刻冲进去,我想他未必想见你,多半会找一个角落蜷缩起来。”

珍珠无意识地喊了一声:“爹…”

口气中俱是惊惶。

严恒一叹息着拍拍她的肩,“你年纪尚小,王爷说到底也年轻,可如今还需你包容些,晚些你去瞧瞧他,什么也别问,若是他想自己待着,你就给他些空间。”

珍珠呆了好久,抬头看严恒一,闷闷地问:“爹,爷会不会想报复?我觉得现下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我不想他报复,更不想他当什么皇帝。”

“唉…”严恒一轻轻地叹息:“人各有命,你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王爷好些了,再把心里话和他说一说,我瞧着王爷未必想当这个皇帝,只怕是天命所然难以脱身了。”

他站起身来道:“我得回去了,你娘怕是还在府中等我回去用膳,最近的事情真多啊,林大人还在狱中,唉…”

严恒一叹着气,慢慢地出去了。

珍珠一个人发了会呆,看着屋外的天色渐渐暗沉,自己更是孤身只影。

好想……现在就冲进西院去看他!

黑暗中,有人推门进来,低声道:“娘娘,小生进来了?”

云骏玮提着一盏灯笼,穿着一身月白色棉袍,仿若黑夜中的一道亮光向她缓缓走来…

他把灯笼放到一边,站到圆桌的另一边,拿了火石点亮了蜡烛。

珍珠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跟随他的一举一动,直愣愣的却什么话都没说。

云骏玮道:“娘娘如此盯着小生,只怕被王爷瞧见了大为不妙,您就不怕他吃醋?”

珍珠条件反射般地叨叨:“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心烦着呢,没空和你逗乐子。”

“嗯。”云骏玮道:“小生刚才进来,惊见宝珠苑中一片宁静,外头居然一个丫鬟都没有,走近几步却不小心听到了惊天秘闻,这下只怕头颅不保。”

珍珠再是满腔愁绪也给他说乐了。

这人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哪里是担心头颅的样子。

她问:“你都听见了?”

他答:“都听明白了!”

她又问:“那怎么办?”

他又答:“时间会治愈一切…”

“唉…”珍珠苦闷道:“你尽说废话,照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要我坐在这里枯等?”

云骏玮道:“我们可以去找王爷吃个饭,人总是要吃饭的;也可以找王爷再喝点酒,也许他还没喝够…酩酊大醉未尝也不是一个法子。”

珍珠一拍桌子,爽快道:“行,一起喝个痛快!”

云骏玮“噗嗤”笑道:“娘娘果然是条好汉,王爷有您如此娇.妻真是幸甚!”

珍珠看着他眉头紧皱,就连鼻头也皱了起来,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

云骏玮站起身道:“娘娘赶紧派人叫大厨房送晚膳过来,时辰不早了,您的那些丫鬟们可都在宝珠苑门口傻站着。”

珍珠瞪他一眼,见他不动,只得自个儿出去叫人。

须臾,大厨房送了晚膳上来。

珍珠走到西院,裴三看见她弯腰行礼,后退几步让开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可意思很明显。

珍珠叫了二个丫鬟把晚膳摆到了西院的前厅,把云骏玮留在那里,自己进了书房去找人。

书房里一片漆黑,珍珠摸索着慢慢找到书桌,把蜡烛点燃了,瞬间她就惊呆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瞧着并无人影,裴昶然去哪了?

她独自站了一会儿。

想起严恒一刚才说的话,弯下腰来,见他蜷缩在书桌底下,靠在桌边坐着,两条大长腿微微弯曲……

他垂着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珍珠从侧面瞧他,只觉他彷如是个惊慌失措的孩子迷了路。

她的心莫名绞痛,上前两步,蹲下身一把抱住了他。

裴昶然浑身僵硬,他的耳鸣症又犯了,此刻脑中嗡嗡声响,好似有千百只蜜蜂在来回打转,左右冲突。

他的脑中空空荡荡,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在黑暗里再也没人会来问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一个人蹲坐了多久,就在他迷茫的瞬间,忽觉有人点亮了蜡烛,接着有一个温热的怀抱搂住了他。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任由温暖包围着他。

四周一片寂静。

良久,珍珠叹息了一声,拉着他起身,带他进了西院的卧房,走到了床榻边。

裴昶然如同孩子一般乖巧,由着她脱了他的靴子,又扶起他脱了外衣,接着盖上被褥。

珍珠坐在床榻边,既没说话也没动,时间安静一点一滴过去,窗外的月色渐移,从西边渐渐月上中空,然后又慢慢移到了东边,她眼睛酸涩,终于倒下头来,睡了过去。

裴昶然神智渐渐清明,就在珍珠倒下的瞬间,他扶住了她的肩头,让她慢慢躺下来,躺到自己身边。

他支着头看了她许久,困意渐渐袭击了他。

第二日,天光大亮,珍珠是被饿醒的,她楞了几秒才醒悟到自己身在何处,还有……昨夜未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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