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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参军(31)

作者: 蜀山卧月眠霜 阅读记录

“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离容不敢看陆南生的眼睛,摸摸脖子,搓搓大腿,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我只是读过几句书,读得也不多……我做参军,纯属机缘巧合,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的才干。你看,王爷一天到晚让我运粮食,我的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了,根本没干什么正经的活儿。还有,你不知道,以前干娘打算把我嫁给高衍的,但我在他府上呆了九年,他还是不待见我。最后干娘拿他没办法,才认我做了干女儿。我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连他都觉得我不足为妻,像你这样的人物,更该配真正有才学、有贤德的小姐才是。”

“我连厨娘都照抢不误,还在乎什么才学或贤德?我觉得你和别人不同,并不是因为你读书。读书,固然使你更为有趣,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对身不由己的亡命之徒仍存悲悯之念。有人欲对你斧钺相加,你依然称其为社稷良辅。这不是释家一味的慈悲为怀,而是你对人对事的观点,不取决于你的自身利害或处境之逆顺。你能跳脱喜怒去判断是非,这叫‘用心若镜’。你‘胜物而不伤’,几乎有几分至人的境界……天下纷扰,人心思变。乱世不缺能人,不缺戾气,更不缺朝三暮四、反复小人,缺的是平和之气,是可相终始之心。我原本觉得来日方长,不想操之过急。但既然王爷想要将我赶去长安,我在广陵,就未必呆得下去了。所以我要问你一句,不管是去长安当闲官,还是北上做回大盗,你,愿不愿跟我同去?”

陆南生久经丧乱,就算是面对鲜卑铁骑,也没有像此刻这般紧张过。他急切地等待回复,又怕听到的答案不能如己所愿。人说情场如战场,果真如此。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实在很普通。那个……干娘对我有恩……我、我……”离容突然把心一横,停止扭捏,抬头看向陆南生,鼓足勇气道,“干娘对我有恩,不管我去哪里,都得先跟她说一声。”

陆南生听到这话喜形于色,把克制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接下来要怎么做,却让他犯了难。谁也想不到,陆公子虽然沙场称雄,但在男女亲热方面是个新手。

“我……”陆南生拉起离容的手。这手上有做厨娘时烫伤、割伤的细小疤痕,也有执笔作书留下的陈年老茧。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从没染过色。离容看着自己这双远不如富家小姐娇嫩的手,自惭形秽,想缩回去,却被对方握得紧紧的,无力挣脱。

陆南生看她如此害羞,自己反而放松了些,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在下就不客气了。”

……

(此处省略五六七八百字。)

离容在广陵呆了三日,才逆江而上,回到建康城中。这一趟,她打算自解参军之职,不是因为她急着去嫁人,而是她这下十分明确了自己心中偏向陆南生,萧、陆两边的立场又不尽相同,那么她继续身在曹营心向汉,就容易里外不是人了。

她会跟王爷坦白两人的私情,说明自己的去意,至于王爷会潇洒地放她走,还是留她做人质,一切但听处置。

一走进刺史府,就感到气氛不对。果然,长史苏颖见到她时神情严肃,急急招呼她入内。王爷看到她,没说别的,只是递来一张字条。

“久闻长江水好,欲以所骑饮之。”

落款:段长秋。

“段长秋?!”离容惊呼,“鲜卑单于?”

段长秋一箭射到驶于长江下游的一艘民船上,上面带着这张纸条。

继钱茂山被废黜后,刚被提拔成司马的王姓将官接话道:“崔记室,这鲜卑单于口气如此狂妄,该如何回复,就看你的手笔了!”

“索虏陵纵,常在秋冬。春夏天暖草长,正是放牧之际,何必南来?何况江南这样的天气,对鲜卑作战颇为不利。”离容歪头皱眉道,“更奇怪的是鲜卑从来都是突发袭击,什么时候给人下过战书?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你想的,跟苏长史一样。”萧馥也是眉头紧锁,“雨季将至,江水上涨,他们未必敢来。……他们未必敢来,我们却不敢不作准备。”

谘议参军韩谟道:“州郡兵总数七千,恐怕不足以抵御鲜卑。”

司马王瑾之对离容说:“崔记室,我们正在商议,是否要征发三吴地区世家大族的僮客为兵。”

僮客即富人家的奴仆。其实这些僮客大多是零散而来的北方流民,因已依附当地世家大族,便于籍录征发。可他们中男女老弱皆有,平时干的是家务,还有大半在种田,跟农民没什么区别。

“僮客?”离容有些意外,“僮客虽然人数众多,且容易控制,但他们有战斗力吗?”

“没有。”苏长史答道,“我们已向上游的江州、荆州求援,不过……他们多半也怕鲜卑声东击西,绕道南下,肯定以自保为先,未必愿意举兵救远火。征发僮客,加紧操练,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离容知道自己的提议多半会被驳回,但她还是决定试一试:“江北豪侠所统流民,习战有素,且同仇敌忾,憎恨鲜卑。如今王爷养了一支囤戍广陵,这是近水而非远水,何不派他们上前线去?段长秋饮马长江之语是虚是实,或许……不必由州兵去探。”

语音落,厅里一片沉默。

离容将陆南生的回函递与萧馥,并向厅中诸人解释道:“陆南生不打算接受兵部尚书之任,他想在江淮间建功。”

韩谟笑了笑,说:“这是天降救兵,还是引狼入室,还真不好说。”

离容接话:“如果他有不臣之意,那么趁鲜卑南下,他正好坐山观虎斗,最后出面收拾残局,捡了大便宜。但若以王命驱之,使其守在江淮第一线,逼他与鲜卑交手,那么他若畏缩不前,就是他的罪,朝廷可以秋后算账。”

萧馥对离容道:“你这样盘算,是料定与鲜卑一战中,我军必败。”

离容无言。她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王瑾之无奈地说:“我倒觉得崔记室说得有理。反正陆南生手中有两万精兵,连兵部尚书这么大的饵都钓不走他,我们还能拿他怎么办?让他按兵不动,赌的是他自矜忠臣之后的身份,赌的是他还不愿做反贼,不敢拒王命。如果他真有反心,就算最后造反不成功,在他兵败身死之前,将我等一锅端,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长史道:“记室叫他上前线,他也可以暗自保存实力,故意败给鲜卑,然后名正言顺地退守江南。”

又是一阵沉默。

萧馥陷入两难,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总之,这是最后的办法,暂时不能用。”

离容见萧馥很犹豫,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王爷……想不想见见他?”

☆、难过美人关

“不见也知是英雄人物,怕见了就跟崔记室似的,难以忘怀了,呵呵。”萧馥调侃道。看来离容的心思,萧馥并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或者跟随离容去广陵查探的手下,早已将某些闲事跟王爷报告了。

离容刷地红了脸,噗通跪倒在王爷面前,叩首道:“王爷,我——”

“跪下做什么?起来。”萧馥笑着说,“既然是敌是友还说不准,那么与其剑拔弩张,不如暗通款曲。所谓疑人不用,本王是相信你的。你也不必自责,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许有朝一日,我等的性命,还得靠你来救。”

厅中其余几人也跟着笑了笑,唯有离容汗如瀑下。

“崔记室,你现在就起草文书,招临海郡太守崔子胤前来建康,以其为扬州别驾,代本王主持州政。”萧馥已放过了之前的话题,转而道,“本王得去找万、周、顾、沈氏的人聊聊了。苏长史,你与本王同去。”

苏颖与离容各自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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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年北方大旱,但长江一带却是淫雨霏霏。万弗萱是在元宵节以看灯为名出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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