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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参军(39)

作者: 蜀山卧月眠霜 阅读记录

也许父母并不喜欢她?要不然,怎么会把她丢下呢?

“他们……都不在了。”季伯卿低头饮了一口酒,大概是为了掩饰泛红的眼睛。

“不在了?!”离容盯着季伯卿,真希望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她才十六岁半,季伯卿也就二十出头,父母最多不过知天命之年,怎么竟然……?”

“你出生那年母亲得了怪病,父亲听信江湖术士之言,以为只有东海仙人才能治好她,所以顾不上襁褓中的你,偷了高府的财物,带上我一起出逃。”季伯卿解释道,“母亲产后体弱,本来就不宜奔波,又思念尚在高府中的你,身心备受煎熬。结果是我们人还没到东海,她就在客栈中病逝了。父亲因此自责,半年后亦郁郁而终。”

“那你……你、那时……还小,是……怎、么……谋、谋生的?”离容揪着自己袖口的布料,泪水不断,哽咽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说全。陆南生在旁沉默,手搭上她肩头,揉了揉。

“为了合葬父母,我把所有盘缠都花了。没饭吃,便在徐州的一家米商做工。有一回,我跟人运米到冀州,途中被一伙儿马贼打劫。马贼看我机灵,没有杀我,反而让我跟他们走。”季伯卿苦笑,“说起来,我骑马射箭的功夫,还都是在山上跟马贼学的。一年后。那伙儿马贼劫了清河崔氏送女远嫁的一车货和两个女子,我想起崔夫人就姓崔,觉得姓崔的都是好人,于是夜里偷偷将那两个女子放了。女子念恩,很快便找来官府剿了马贼窝,把我救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崔夫人的侄女和她的婢女。我跟她们坦白身世,她们又写信给崔夫人说明了情况。最后,崔氏族人决定将我养在冀州。”

“原来……是这样……”离容吸了一下鼻子,尽量收起悲伤的情绪,接着问道,“你刚才说……母亲会读《淮南子》给你听……母亲、识字?她长什么样?她喜欢吃什么?我……跟她像吗?”

“母亲很聪明,她是崔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婢女。她喜欢吃酸辣面。我和你都像她。”季伯卿语气中充满怀念,“崔夫人没跟你提起过吗?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情同姐妹。”

崔夫人从未跟离容提起过她的母亲,大概是因为早就知道了离容母亲的死讯,所以不愿让离容难过,宁可让她以为父母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夫人没有提起过……对了——”离容擦干眼泪,说,“崔夫人认我做干女儿了。她让我跟她姓崔。小时候他们叫我纪离容,我一直以为是纲纪的纪……”

“你姓季,我的季,四季的季。”季伯卿道,“姓崔也无所谓,我们的母亲姓崔。她原本也是战乱中的弃婴,被清河崔氏收养,就跟了主人的姓。”

陆南生心想,姓崔姓季有什么区别?反正以后孩子都得姓陆。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嘴角勾了勾。

季伯卿见被晾在一旁的陆南生正顾自己傻笑,才想起自己此行的正事。

“差点忘了,陆兄,我是来宣旨的。”季伯卿拿起案上的圣旨,起身道,“陆南生接旨。”

陆南生立即跪下。

“夫天地之大,黎元为本。人伦之贵,忠孝为先。陆南生家世清廉,身无择行,于孝可谓承父志,于忠不忘报君恩。今关东倾丧,干戈难息,江淮不守,胡寇为虐。陆生拥军万众,楼船千计,兵倍王室,据形胜之地而无异志,处江湖之远而有忠思。经略深长,良可嘉也。今特以陆南生为徐州刺史,都督青、徐、兖州军事,领广陵太守。嘉谋鸿猷,使必上闻。奇谋异策,敬从高算。”

陆南生:“臣——接旨!”

“徐州刺史!?三州都督!?”离容晕了,“这官未免加得太大了。”

“江北残破,所谓青、徐、兖州,哪有一个真的在朝廷手中?”季伯卿道,“不过,虽是荒州刺史,若以他人居之,自然是虚衔,但既然是落在陆兄手中,相信陆兄应大有可为。”

“圣旨中说我据形胜之地,未免言过其实。广陵与京口之间江面宽阔,波涛万顷。广陵军所造轻舟只能勉强济之,若是遇到有风有雨的天气,又平添凶险。州兵只要在对岸的京口有所防备,我等必然过不了江。”陆南生笑道。

季伯卿回:“说得没错。广陵是个好地方,只要扬州刺史点头,你随时都可以出兵相助。若是扬州刺史有心拒你,你也难以轻易渡江。平乱有余,起事不足。陆兄屯兵于此,当真是用心良苦,‘经略深长’啊。”

“诶,先别说什么渡江南下了!”离容插嘴道,“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次鲜卑段部损失大不大?朝廷准不准备兴师北伐?”

“北伐,呵……”季伯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鲜卑段部是不行了,但——北边已被鲜卑慕容氏占据。对了,崔夫人已率坞堡中的几大家族南下。”

“什么!?”乍听之下有些意外,但离容转念一想,那令狐宛凤的地图也不是白画的,干娘应该是早就准备下江南了。

季伯卿叹了口气,道:“北方已经没法儿呆了。”

☆、孰去孰当留

离容视线下移,落在了季伯卿腰间的紫色香囊上。

这个香囊用料上等,但绣工拙劣,针脚歪歪扭扭,绣的花犹如稚子涂鸦。仔细看的话,边角处还有因缝得不够密实而跑出来的棉絮。不用说,她就知道这香囊是出自谁之手。

“你见到阿萱啦?”离容坏笑道,“她好吗?”

这一问,不知是问万弗萱安好与否,还是问在季伯卿眼中她是好是坏。

季伯卿还没意识到离容为何突然提到万弗萱,他故意忽略了问句中的第二重含义,答道:“她赖在我府上,坏不了,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肯走。”

“阿萱?”陆南生插话道,“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时,那个说话不着调的滑稽的女子么?”

离容摇摇头,不是否认,而是不满于陆南生对万弗萱的评价。

她纠正道:“是那个以为山匪要劫财劫色,虽然自己怕得要命,但还是挡在我前面让我先逃的——有情有义的女子!”

“有这种事?呵。”季伯卿板着脸,但憋不住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以为她就是个惹祸精,没想到关键时刻,她还有点良心。”

“她……给你惹什么祸啦?”离容小心翼翼地问。虽然她不赞成万弗萱一个人跑去江州找人,但万弗萱之所以起心动念,毕竟是因为离容有意牵线。如果万弗萱真给季伯卿招来了什么麻烦,那么离容觉得,自己……可能大概也许……是有一点责任的。

“也没什么。”季伯卿将万弗萱的恶行一桩一桩地盘点道,“就是把登门传话的刺史之女当成倡优,非让人家唱歌给她听。明明不会做饭,偏要下厨,险些烧了我的太守府。没事扮作男子模样,去郡学捣乱,气得夫子们七窍生烟。还有……竟然被她找着了彭泽中密备舟楫的军事要地,这可是要砍头的!”

“啊!”离容吓得双手捂嘴,“那她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那天是江州州兵从彭泽出发的日子,季伯卿不告而别。万弗萱为了把藏有平安符的香囊送到季伯卿手中,穿着男装闯入彭泽禁地。季伯卿只好谎称她是自己的亲信,两人在狭小的船舱中挤了一夜。直到船驶入长江,才找了个机会将她放走。

季伯卿含糊其辞地跟离容解释了一通。离容光听都出了一头冷汗。

“就这破香囊,丑成这样,还不要命地送来军中。真是不知死活。”季伯卿亮了一下腰间的东西,“按说她也是个大家闺秀,不会做饭不奇怪,怎么连女红都这么差劲?平时大概是刁蛮成性,时间都花在闯祸上了。”

离容听季伯卿滔滔不绝的一顿嫌弃,愈觉得他口是心非,于是故意说道:“唉,你不知道,她爹把她许配给了会稽内史谢临深的侄子谢翰。按说这位谢公子倒也是年轻有为,身为丹阳郡主簿,很受郡太守的赏识。可他钟情于一位平民女子,不想接受与万家的婚约,阿萱想要成全他俩,才离家出走的。……但谢公子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自称与平民女子缘尽,愿意亲自把逃婚的阿萱接回来。既然阿萱在江州,我回头跟他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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