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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参军(5)

作者: 蜀山卧月眠霜 阅读记录

高衍犹豫了下,再次试图阻止道:“臣……臣听说大司马今日要宿于城外杏园……”

萧子钊在城外过夜,而城门卯时才开,他恐怕很难在卯时一刻赶到宫中。高衍话未说完,高义就从后边过来打断了他,道:“大司马愿听,我等岂有阻拦之理?”

确实,高义兄弟阻拦不了萧子钊进宫,城门戍卫也阻拦不了萧子钊进城。

萧子钊笑了笑,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士元,你很喜欢那小西施做的东西么?”萧子钊见季伯卿还对着手里剩余的糕点仔细端详,问了一声。

季伯卿,字士元。他不紧不慢地掏出帕子,裹好那白拿的点心,藏入袖中,回话道:“点心无甚特别,只是大司马提到的‘西施’,让臣想到一个人。”

萧子钊剑眉一挑,问:“谁?”

季伯卿正色道:“陶朱公,功成身退,泛舟绝迹于江湖。”

萧子钊冷哼一声,道:“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季伯卿先拱手弯腰,行完礼后,才接着说道:“大司马依周公居摄故事,总揽朝政,固是先皇遗诏所托。然则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已非幼冲之君乎?……臣以为,为大司马计,上则逊位还政,效法张子房、陶朱公;中则推诚于士人,理政以至公之心;下则广张耳目,挟主威以制天下。依上计,则全功保身,史有贤名。依中计,如履薄冰,苟全性命。依下计,恐怕……”

萧子钊的脸色一变再变,季伯卿脑门上已布满细汗。

“说下去。”

“臣恐怕大司马祸至无日!”

“哼!哈哈哈哈哈——你好大的胆子。”萧子钊从怒目圆睁到哈哈大笑,随后又用似笑非笑的狐疑眼神打量了季伯卿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我记得,你是关东大儒崔玄的弟子,前岁索虏犯边,你解巾从戎,因功进爵,卒至本王麾下。战事平息后,你说愿还归本职,本王才让你做这国子博士。”

季伯卿俯首道:“大司马知遇之恩,士元没齿难忘。”

萧子钊轻笑,道:“崔玄,崔玄……本王记得高章的夫人也姓崔,而且老家在关东?怎么,高氏兄弟自己不敢说的话,让你来说?”

萧子钊认为季伯卿是高家的人,对此,季伯卿只是沉默。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本王手里的东西,若是本王放手了,又会落到谁手里?”萧子钊眯着眼看向手中晃动的酒盏,神情似有一分醉意,转瞬便又清明如常,“你一非高门,二无权柄,虽曾立下军功,但如今不过是破书生一个。杀了你,反倒成全你的名声,甚或激起国子学生的不满。呵,罢了,退下吧。”

季伯卿再拜萧子钊,带着一身冷汗转身离开了。

只是二人的对话已悉数落入了第三者耳中。

春宴散时,高义快走几步,追上了季伯卿。

高义笑问:“崔玄族属博陵崔氏,而家母出自清河崔氏。两者并非同支。适才季兄为何不作辩解?”

季伯卿反问:“辩解了又能如何?”

高义道:“不辩解,恐怕大司马与季兄,就从此疏远了。”

“大司马处危地而不自知,我因谏得疏,日后方可免罪。否则,说不定与之俱……”季伯卿四指并拢,往脖子上一切,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尚书大人……不是吗?”

高义干笑了两声,以掩饰心中的异样——

他知道了什么吗?

☆、浮生不得闲

高衍一回府就马不停蹄地又出了门,暂时没空处罚离容。

离容不知道高衍在忙什么,莫非是明日的经筵?因皇帝疯傻,身为侍从官的黄门侍郎一向是个闲职,要不然高衍也没时间一天到晚跟她这个下人不对付,更没空莳花弄草。看他这样忙到顾不上跟自己生气,离容倒有些不习惯。

说到花草,刚刚离容在前院听到了几个下人的谈话。大意是今日送去西市售卖的二十盆花,居然销了一半,所得的银子照例由当日卖花的两个家丁分了,那二人正高兴。而不负责今天卖花的家丁则流露出艳羡不得的遗憾之情。

离容也有些艳羡。她想要银子,不用多,够买一点布裁衣服就行。今天她穿了崔夫人寄来的青衫,肯定是触怒了高衍。她还不知道等高衍有空了会怎么处置她。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明晨高衍会去宫中用餐,不需要离容做早饭,她有了片刻悠闲。难得浮生半日闲,离容却看不进书,只因她还担心着擅自穿青衣的事情。心烦意乱,外加穷极无聊,只得去后院数花盆。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果然二十盆里卖了十盆,还剩十盆。

点完花盆,离容起身欲走,但突然脚步一滞,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齐齐整整排列在后院里的盆花。

她记得早上家丁把花盆摆上牛车时,她就想提醒那人,有几盆花已经蔫了,肯定卖不出去。怎么晚上回来一看,余下的十盆花都开得正好,难道蔫了的都卖出去了么?

奇怪。

通宵未睡的家丁,气质英武而衣袍窄小的书生,半夜发出怪声的厨房,管自己叫“离容姑娘”的侍婢,蔫坏反而卖出去的盆花……

还有,还有梦里张口对她说“城郊”的锅碗瓢盆!

这府上真有许多怪异的事,怪异的恐怕还不止离容此时想到的这些。一定还有那些她虽耳闻目睹但没过脑子的细节,虽然眨眼间就忘了,但怪异的感觉一直留在她心中。

她呆呆地倚柱而坐,陷入毫无头绪的思索中。瘦小的身躯隐没在柱子的阴影里,这时要是有人进这院子里四下看一看,可能都不会发现她的所在。

比如现在进来的这人,就没看到她。

高衍的侍寝婢女,名叫轻罗。

她径直向高衍的卧房走去,离容正想提醒她高衍不在,但腿长脚快的她已推门入内。

怪。即使她再受宠,也不能不敲门就进入高衍的卧房吧?莫非她知道高衍不在府中?

离容蹑手蹑脚地逼近高衍卧房,透过门缝往里瞧——她想知道府上这些怪里怪气的下人在搞什么鬼。她若是搞明白了,说不定就立了功,能抵过!

“啊……”

离容平时穿的衣服都是窄袖窄裤脚,方便干活。今天这身宽袍大袖,让她觉得十分累赘。此时一紧张,她竟踩到了下摆,一个重心失稳,就跌入了门中。

里面没人。

离容的心已砰砰砰地跳到嗓子眼了。她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赶紧跑出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二是留下来查看,寻找轻罗的踪迹。

前阵子听说西面来了一伙流寇,驻扎在洛城周边。虽然官府贴出的告示说流寇已退,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乔装入城,甚至混入士人府中,图谋不轨呢?若高衍的府邸已被这些人设下机关,那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不在此时挺身而出,最后亦难逃歹人毒手。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

高衍的卧房她不能更熟悉了,只是快速扫了一眼,她就发现了唯一与平常不同的地方——被褥凌乱。走向床铺的路上,离容不住地想着:

如果轻罗真是江洋大盗派来的探子,待自己与其正面交锋,胜算几何?轻罗虽是女子,但身材修长,论打架,面黄肌瘦的离容恐怕不是她的对手。但没关系,到时候自己只管大喊大叫,做贼心虚的人肯定会露出马脚。

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多心所致,根本就没有什么内贼外盗,到时候自己被诬为小偷可怎么办?唉!那高衍就爱信不信吧。自己并非奴籍,高衍无权取她性命,顶多把她赶出高府。赶出高府?哈哈,这个想法倒让离容有几分兴奋。

她此时心思太杂太乱,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个黑影正在门边暗暗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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