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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向晚(152)+番外

作者: 微生如也 阅读记录

马匹受疼,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谢向晚也猛然醒了过来,见耶律步烟一脸严肃警惕神情,也知大事不好,掀起窗帷向外探去,已见天际间扬起了尘沙,似有千万追兵朝着此处而来。

“公主,是南平的军队!”赶马的军士忙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是往摩诃镇吗?”

“不行,若是现在去摩诃镇的话,他们会发现谢檀的,而肖衍他绝不会放过谢檀!”耶律步烟有些慌乱,本不出两三日就能抵达摩诃镇,如今若再如此继续前行,暴露了谢檀所在,那便真会要了谢檀的命!

“干娘……”谢向晚拽住耶律步烟,声音颤抖。

耶律步烟低头看着这个与谢檀相似的孩童面孔,咬紧了牙关,再轻声道:“向晚,事出紧急,我们只能以后再来找你爹了!”

谢向晚亦已明白情势危机,眼中含泪,再深深地点下了头。

耶律步烟急指挥道:“往上京!”

马匹长嘶,换了方向。

谢向晚趴在马车车窗处,遥望着摩诃镇的方向,潸然泪下。

南平与辽之间停战多年,一朝又再激化了冲突。

南平集了举国之力,大军势如破竹般直破了两国边境,一直驻守在边塞的淳于书和王福也不得不奉命继续率军北上。

是夜,一密报送入了淳于书的营帐之中,淳于书借着火光细读了此封由安插在契丹军中探子所写的书信,思绪却是万般纠结焦虑起来。

嘱人送来了烈酒,喝得有些晕乎。

床榻上的淳于和风睡得正香,一枚小小的桃符从淳于和风的脖子间露了出来。

淳于书定了定神,轻轻捏起这桃符,细看之下,才发现桃符正反两面都刻了小字,一为“晴”,一为“檀”。

再饮酒下肚,淳于书借着酒劲出了营帐,又踉踉跄跄地朝王福的营帐走去。

入营帐内,见王福正与其余几人商谈着双方的攻势战局,挥手让那几个军士退了下去。

王福急忙上前扶住了淳于书,问道:“怎么现在过来,和风睡了?”

淳于书紧紧捏了一下王福的手,长叹着气:“王副将,此战……我们不能打!”

“为何?”王福不解。

淳于书哆哆嗦嗦地将密报递给王福,王福诧异接下,又细读了下来,陡然间也变了脸色:“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性,忠君爱国更是使命使然,你我从军,戍边多年,这些道理自然是懂的,”淳于书握着酒壶,目光灼灼,“可皇上此举不过是出于私人恩怨,并非是为了天下苍生百姓,我俩……我俩从前受恩于将军,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更不能害了将军唯一的孩儿!”

☆、第一百二十章 永归

南平军战败而归,南方更有藩镇趁机起军作乱,肖衍不得不拨了部分军队而南下抵抗,而耶律兴德却是再集了军队,准备一举攻入中原。

南北两侧均不得安稳,腹背受敌,朝堂上众臣均是面色难堪,纷纷议论着这危旦之际如何才能保得平安。

一朝臣出列而道:“太后,契丹狼子野心,但军力强盛,若是硬对硬的话,只怕我军难以抵抗,恐怕……”

“恐怕如何?”太后抬起眼眸,有些疲累。

“恐怕只得以退为进了……”

正说话间,一人从殿外走入,众人均是诧异万分,太后也猛地站起身来,望着那人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继而落座于龙椅之上,开口便问道:“如何以退为进?”

“皇帝……”太后不敢置信。

一个多年为上过早朝的皇帝,竟然头一次没有陪着他那极尽宠爱的女子,反而令众朝臣都觉有些不适,望着高阶之上的两个主子,一时也不知该向谁人禀事。

肖衍复又开口,语气严肃地重问了一遍:“如何以退为进?”

朝臣瞥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没有再语的意思,只得拱手向着肖衍,声音沉重:“向南……迁都江南。”

一言落于大殿之内,有低低哭声骤起。

寒风忽而肆虐刮动了门窗,咿咿呀呀地沿着廊道灌入了殿内,呜咽如泣如诉,震得肖衍胸口发疼。

侧眼看向太后,见太后深锁了眉头,半晌后才也重重地点下头。

再抬眼看向窗外,天色明亮,犹似春和景明。

大雪如鹅毛般簌簌落于皇城之内,将一切都慢慢覆盖。

如百里春晴所言,自己终为亡国之君。

皇城中众人仓惶地收整着一切,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出了城门。汴梁城内百姓也随之整理了家当,随着南迁的天家一道向着江南逃去。

百里春晴坐在屋内,拢着手炉,看着宫人们慌慌忙忙地收拾着众多物件,心中凄凉。

没想到南平百年基业,竟真如此便丧去。而再细追之下,自己仿佛真的是那害了国破的红颜祸水,更觉难以承受。

“阿晴……”肖衍走入屋内,如从前一般地唤了百里春晴。

百里春晴抬头见肖衍冕服加身,气宇轩然,似乎又有了几分从前那二皇子神采飞扬的模样。只是想四顾看下这将倾的皇城,悲怆不已,也忍不住落了眼泪。

“阿晴,与我去花园中走走吧。”肖衍微微笑道。

百里春晴颔首,随肖衍一道走入花园内。

隆冬时节,又刚落过大雪,花园内显得颓败不已,花草尽枯,万般萧瑟,枯枝上还积着一点雪,一卷寒风袭过,雪被吹散落下。

肖衍指着一处,对百里春晴道:“可还记得那地方?”

百里春晴随肖衍手指方向望去,点点头:“你我在那里初相识。”

“是,谢檀也在那处初识了你。”肖衍淡淡说道。

已是许久没有听到谢檀的名字从肖衍口中说出了,百里春晴有些恍然,眼前似乎也再可见那个八岁的总角女童,得意地扬起下巴,对着眼前的漂亮男孩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二皇子?你叫什么名字?”

肖衍挠了挠头,认真答道:“是……我叫肖衍。”

“肖衍,那若是我忘了带桃木剑的话,你还会保护我吗?”

“好……好的……一定会的……”

往昔在目,却是流年般遥远。

只是那时自己并不知道,谢檀也正在一旁看着自己与肖衍的对话,有些懊恼为何会让肖衍来与自己搭话,从而错失了多年。

“阿晴,你还想谢檀吗?”肖衍眼角有了皱纹,声音有些浑浊。

百里春晴沉吟一瞬,再点了点头:“想,一刻都未曾忘却。”

肖衍扶了百里春晴上马车,又细细嘱咐着赶马人要一路保护百里春晴的安全。

正要放下车帷时,百里春晴终于还是忍不住执起了帷帘,对肖衍问道:“你不上车吗?”

“你先去,我随后便来,”肖衍浅淡地笑着,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继而沿着脸颊落了下来,“阿晴,你想去何处,都可以去了……”

“肖衍……”

肖衍垂下双眸,有声音如曾经清澈,传入耳中:“阿晴,我爱你,永生永世……”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覆盖了肖衍最后的辞别,皇城渐渐变得渺远,自己在这其间被困多年,初次驶离。

皇城之外,汴梁城繁华不再,无车水马龙,亦无人声鼎沸。而皇城之内,那个伴了自己多年的男子,从少年始,于中年止,此生也永无再相见之日。

因自己心头,还有更为思念而想见之人。

“夫人想去何处?”赶马人问道。

“去北方,”百里春晴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去摩诃镇。”

肖衍站于皇城城墙之上,遥望着那一辆马车没入了夕阳光照之中,渐渐消逝于眼前,朦胧隽永。

手中仍捏紧了那把老旧不堪的梳子,梳齿嵌入皮肉,磨出血迹,而那人也嵌入了命里,如月色盈水间,朱砂烙心头。

大雪覆盖了草原,看不清道路,寒风不停地灌入马车车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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