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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向晚(153)+番外

作者: 微生如也 阅读记录

百里春晴不住蜷起了身子,又想起那年初入草原时,自己一路哭得沙哑了声音,不知会被嫁给什么样的一个人,恨不得立马就掉头回汴梁,而如今却是自己主动从汴梁出来,只身到边塞,去找那个曾经不愿嫁的人……

然后告诉他,愿能永世陪着他,死生永归。

“不远了……”赶马人说着,策动马匹,马蹄声被风雪覆盖,掀起窗帷,眼前一片白芒,并看不见那个小镇,便忍不住问道:“如此冷,那小镇可还有人?”

“这些年冬日苦寒,迁走了不少,不过夫人要找的人,应该还在。”

百里春晴呵气暖着双手,笑了笑,而眼前才忽而有了矮房隐隐约约的轮廓,马车复再上前时,已能见到积满雪的街道。

那年与谢檀来此处时还是夏末,抬头可见繁星,也可将小镇房屋鳞次栉比,如今冬日之下,倒的确看出了萧条。百里春晴下了马车,凭着记忆寻着那一方院落,而透过院落破旧的木门,似乎能见期间有隐隐烛火。

“谢檀,我回来了……”百里春晴哽咽着,轻轻推开那木门。

院落中的井与石桌仍在,葡萄藤蔓已经枯黄,内室房门闭着,灯火晕染着窗棂,人影落在其上,好似也轻轻随着北风晃动。

眼泪落下。

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落在门上,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门推开。屋内那人独坐桌上,正执笔写着字,微弱烛火下,看到他脸颊消瘦,发丝有些凌乱,而也应声恍然抬起头来,笔落下地,浑身僵住。

百里春晴往床榻边坐了过去,见几卷书凌乱地堆在一旁,便也顺手拿了过来,整理了一下。

“夫君今日可有好好吃饭?”百里春晴轻言着,“好好睡觉?”

灯火黯淡,葳蕤婆娑。

谢檀嘴角轻轻颤动,无语凝噎。

窗外大雪纷纷,北风萧萧,呜咽在这小小一方院落中,来来回回。

“阿晴……”谢檀心底苦楚不断翻涌,哽咽在胸口,手上止不住地抖动,伸出手,轻拂过百里春晴的发丝,别于耳后。

百里春晴低下头,两行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滑下,落在手心。

“今日没什么胃口,随便填塞了几口,梦里也都是你,睡得不太踏实,”谢檀低声说着,又握住百里春晴的手,反复细看,哽咽有笑,“夫人今日可吃得好,累吗?”

“在马车上吃了些干粮,颠簸得很,有些累,只是想到能见你,就没那么累了,”百里春晴喃喃说着,眼泪不停掉落,“风雪太大,担心你在此处冻了,一路上还做了几件厚衣……”再深吸了几口气,望着谢檀也落下了眼泪,微微浑浊,“谢檀,我来了……我回来了……这次,也让你等得太久了……”

“不久,”谢檀勉力一笑,“你嫁我之前,我可是等了十二年……”

心底扯得疼,疼得连喘息都觉得困难,想笑,但却笑不出声,又想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场,还是止不住的欢喜蔓延,再用了全身力气将百里春晴拥入怀里,死死地抱住,想将她全部嵌入身子里,融为一体。

百里春晴也紧紧抱住谢檀,眼泪不停落在他的肩上,侧眼借着烛光,才看到他那鬓上缠绕青丝之间,早已出了一缕一缕的银发。

这些年,不知他受了多少苦。

毫无希望地苦等着自己,怕也早折磨得他垂垂不已。

眼前似有看到他离开汴梁前那浑身是血的模样,眼中流出的那一分深深的绝望……百里春晴忍不住伏在谢檀肩上恸哭,咬紧牙关,又再咬住了他的肩,感到他身子疼得颤动了一下,更震得心如同碎裂开来。

“夫人对我说,生当长相思……说错了啊,是‘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所以我便一直等着了……”谢檀说道,声音浑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熄了灯,相拥而躺上床榻上,十指相牵。

百里春晴将手帕交到谢檀手中,谢檀笑起:“还留着呢?”

“嗯,一直留着,”百里春晴摩挲着谢檀掌心的茧,觉得安心,又转身看着他,问道,“夫君可是从第一次见我时就喜欢我了?”

“胡说……”

“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

“有什么可喜欢的,你那时分明就还是个小孩子啊……”谢檀淡淡笑着。

而明明是,那初见之时,就已知此生无法自拔了。

眼角有一滴泪沿着鬓角流了下来。

“谢檀……”百里春晴轻靠在了谢檀身上,过去总能在耳边听到他喘息急促,心跳不止,如今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就如睡着了一样。

“抱歉,恐怕又得让你再多等我了……”百里春晴的眼泪也掉落了下来,轻轻坐起身子,低下头。

伸手抚摸过他的脸颊,轮廓清晰,双目紧闭,额上依旧光洁,眉梢入鬓,鼻梁挺直,若如悬胆,看到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闭上双眼,俯身吻了下去。

“我要去大辽找向晚,把他抚养长大,所以现在还不能去见你……我欠你的,只能来世再偿还你了。下一世,我会先喜欢你……”

寒风呜咽过了小院,携卷了大雪。但冬过之后,又是一年花朝节,大约那遥迢旧年时,也还会是一派春和之景。

☆、番外一 信件

送走了谢檀,叶淳才又入了营帐,回想着谢檀所安排的军中事宜,坐于桌前,细细将一切事务记下。

又唤来了手下军士,将所有军中事务安排了下去。

“将军去何处了?”其中一军士忍不住问道。

“汴京有急事,皇上嘱将军回去商讨对策,此处便由你们几人全权负责了,”叶淳感到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军师你……”

“我在等一封信,等到了,便会走。”

待一切安排妥帖,已过了好几日,想来谢檀快马加鞭,大约也快近了黄河。

叶淳看着眼前烛火闪烁,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很多年未有掉眼泪,犹记得上一次落泪,还是在谢老将军离世时。

而那时候谢檀也还是个孩子,脸上悲痛难抑,却倔强得强忍泪水,大约只是不想让谢老夫人和两个姐姐分神照顾。

“这混小子……”叶淳强笑了一下,又听到营帐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抬眼便见肖汝宁一脸愠色地走了进来。

“谢檀呢?”肖汝宁开口问道,语气无礼。

“皇上嘱他回去了,”叶淳不动声色,“汴京有急事。”

肖汝宁冷笑起来:“军师说谎也太明显了,我皇兄好不容易将他派出来,又怎么会找他回去?”

“公主想要如何?”叶淳也不惧地直盯着肖汝宁。

肖汝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但想到谢檀回汴梁大约是为了去见百里春晴,不满便上了心头,指着叶淳便安排道:“他违抗圣旨回京是要被砍头的,趁他还没走远,快找人去将他带回来啊!”

“公主如此担心,怎不自行去追?”叶淳冷冷答道。

本就早已不想这任性妄为的公主留在军中了,如今正好趁机将她赶回汴梁,也免得前线军士们总得要顾及着她而束手束脚。

肖汝宁抬起下巴:“军师赶我走吗?听闻你在等一封信……”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件,“是这个吗?”

“你……”

叶淳一把上前试图夺信,肖汝宁急忙退了两步,避开了叶淳。

“方才在帐外见到有人想送进来,本公主便代劳了,要不要念给军师听啊?”肖汝宁得意地扯开了信件,看了信上落字,却是大惑不解。

信上未多着墨,只有一字,“妥”。

“什么啊?谁写来的信?”肖汝宁大失所望,将信件甩到叶淳身上,“到底是谁的信,如此神神秘秘的?军师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通敌卖国之事吧?”

叶淳低头看了看信上落字,多日来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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