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759)+番外
同样都是皇上的后宫,皇上不便在她面前说得那样明白;可是皇上做的事儿,她却如何看不懂呢?
从相遇到如今,宫中相伴十四年,早已心意相通。
玉蕤轻叹一声,“奴才真是羡慕主子和皇上……主子年少之时,皇上便以年少的澎湃相待;如今主子长大了,皇上便也以中年的柔情相伴……”
婉兮点头。
进宫十四年,她都虚岁二十八了。这个年纪在民间当祖母的也都可能。
她与皇上之间,更如老夫老妻一般,心领神会,静水流深。
若说二十五岁封妃之前,她与皇上之间,更像是热恋之中的男女;而此时,她与他才是真正的相依相伴。
婉兮含笑望向车窗外。
这会子她与皇上之间琴瑟和鸣,唯一的遗憾,就还是差个孩子了。
第1874章 麟儿(3更)
五月至七月,大驾驻跸避暑山庄。
婉兮发现,皇帝身边多了个人。
能与皇上这样形影不离的外臣,除了傅恒这样的军机首揆之外,便唯有“日讲起居注官”了。这些“日讲起居注官”都是翰林,便是记录皇帝每日言行,修撰皇上《起居注》的。
而《起居注》在隋唐时已经确立了“皇帝不可阅”的制度,古来便传说唐太宗李世民曾欲阅本朝《起居注》而不可得,故此这些《起居注》和这些“日讲起居注官”便因之而被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
这个新多出来的“日讲起居注官”便是刘墉。
婉兮并不认得刘墉面相;之所以能知道是刘墉,还是从刘墉的书法里得来的。
刘墉是刘统勋之子,号称“帖学大家”。而赵翼曾经在刘统勋府上当西席先生,与刘墉私交甚好,赵翼曾经在写他那些市井笔记之时,模仿过刘墉的书法。而赵翼那些说狐的笔记,婉兮都看过,故此便也因之而得以知道刘墉。
因为刘墉,婉兮便自然又想到了赵翼。如今本朝几个著名的才子纪昀、刘墉等皆已考中进士,授了翰林,只有赵翼还被挡在这道门槛之外。
也是,好歹刘墉和纪昀都是出自名门,刘墉的父亲是刘统勋,纪昀的父亲是一品光禄大夫纪容舒……而赵翼呢,布衣白丁而已。
婉兮曾经将赵翼推荐给九爷家,给几位哥儿当西席先生;后又引荐给大阿哥的侧福晋去,给绵恩阿哥当西席先生;后来又知赵翼入汪由敦家为幕客。婉兮这便私下嘱咐毛团儿,若能见着傅恒,好歹问问赵翼情形。
几天后,毛团儿便带回了消息。说赵翼虽然这几年的会试皆不顺利,但是他并未曾放弃上进之心,乾隆十五年的时候,赵翼考取了礼部的义学教习,还是当先生;今年那职司满了,又考中了内阁中书……这会子已是回江南探亲去了,明年便将回京供职。
婉兮这才松了口气,“如今隆哥儿、绵恩阿哥都已经足了岁数,入上书房念书了。我就担心他就此失了倚仗,烟鹤杳然而去。”
毛团儿幽幽望住婉兮,“九爷还有计划,叫奴才转告主子。”
婉兮含笑问,“可是九福晋临盆了?”
毛团儿轻轻摇头,“九爷说……九爷在军机处中,每拟汉文谕旨,皆仰仗汪由敦。大金川之战,战报皆出于汪由敦之手……而汪由敦极爱重赵翼,已是将赵翼引荐给了九爷。”
“九爷说,赵翼本就是家中隆哥儿的西席先生,如今又蒙刘统勋、汪由敦两位大臣推荐,九爷自当惜才,还请主子放心。”
婉兮心下悄悄一悸,含笑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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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里,京师终于传来好消息。九福晋临盆,再度喜得麟儿。
皇帝赐名:福康安。
这一年正是朝廷即将大用兵之年,九爷独承其重。福康安降生于这一年,又正是个男儿,叫婉兮心下欢喜不已。
福康安降生所带来的喜悦,说不定便可抵消岳钟琪的长逝留下的忧虑去了吧?
第1875章 福星(4更)
七月,皇帝又从避暑山庄起驾,往盛京去。
途中,厄鲁特蒙古(漠西蒙古)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来降。
阿睦尔撒纳不同于前面来降的任何一部厄鲁特蒙古的台吉,因他曾辅助达瓦齐夺取准噶尔汗位;此时又正与达瓦齐再争准噶尔汗位。他对达瓦齐的了解,对于整个准噶尔汗国的了解,是任何一个前期来降的台吉们都比不了的。
可以说,阿睦尔撒纳来降,皇帝便可以对整个准噶尔和达瓦齐本人,了若指掌。准噶尔这个大清的心腹之患,对于朝廷来说,再无秘密。
皇帝当日抿嘴含笑走进婉兮行宫,坐炕上但笑不语。故意吊了大半晌的胃口,才将消息告诉给婉兮。
婉兮听罢也是先愣住了半晌,然后才垂眸轻笑。
“皇上……九爷家的康哥儿,是皇上的福星、咱们大清朝的福星。”
皇帝不由得眯眼,“哦?怎么说?”
婉兮拎着袍子襟儿,踩着紫檀镂雕的脚踏,上炕一并坐着。
便是这脚踏的意头都好,镂雕的花儿又正是“喜从天降”。
一个小蟢子(小蜘蛛)顺着拉弦儿从天上顺下来,婉兮原本还说,这花样儿可以雕刻在顶柜上、落地花罩上都说得通,怎么偏雕在这脚踩的脚踏上了呢?这会子一看,倒宛如冥冥之中已有天意。
“皇上瞧啊,今年皇上是要用兵,朝臣都犹豫,唯有九爷独担其责。偏就在今年,岳钟琪将军溘然长逝……一切都有些莫名的不顺利。”
“可是这七月里,康哥儿这一下生,给九爷添了一喜去,紧跟着阿睦尔撒纳便来降了!若说巧合,是有巧合,可是它怎么就不巧合在旁人身上,偏就巧合在咱们康哥儿身上去呢?”
皇帝偏首瞟她,“嗯哼,你还没见过这孩子呢,就偏心成这样儿了?从前福灵安、福隆安降世,你虽然也欢喜,却也没给说成这样啊!”
婉兮脸上一红,垂首含笑,“……所以奴才说康哥儿是个福星呢。今年这个光景,实在是太需要一桩大喜事。我便认定了康哥儿必定是九爷的福星,也是朝廷的福星。”
“皇上赐名‘福康安’,瞧这又是‘福气’,又是‘安康’的,用字其实朴素,却反倒全都是最真诚的心意。”
婉兮抬眸凝望皇帝。
“爷……您的心愿,必能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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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轻声一叹,伸臂将婉兮搂入怀中。
“……说实话,在阿睦尔撒纳来降之前,满朝臣工反对,我的心也并不妥帖。可是爷是天子,准噶尔必须灭,这一仗必须要打——而此时,是最佳良机。便是不管谁反对,甚或哪怕是满朝文武皆劝谏,就算没有小九的支持,这一仗,爷也还是要打!”
“爷从今年正月起便着意优待厄鲁特来降的部落,此举意在人心,这一刻终于见效。阿睦尔撒纳来降,爷这一仗纵然还未开打,却已经赢了一半去!”
皇帝垂眸细细凝视婉兮,“前朝有小九的支持,后宫有你的解语,爷还有何惧!”
第1876章 回娘家(5更)
“谁说前朝只有九爷,后宫只有奴才啦?”
婉兮含笑仰头,捉着皇帝的衣袖。
“……还有列祖列宗。”
皇帝时隔十一年,于今年要巡幸盛京,其中的心意,不难映照到今年的情势去。
婉兮轻轻眨眼,“当年太祖爷骑兵,唯有十三副盔甲……太祖爷心内何曾生惧?”
“如今皇上大治十九年,府库充盈、万邦归心,正是兵强马壮之时。便是列祖列宗都在天上,保佑皇上。”
皇帝心头微微一颤,将婉兮拥得更紧。
他垂首亲她发鬓,幽然耳语,“……今年,前朝群臣反对,爷心头的压力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沉重。这后宫里爷最厌烦有人还偏要在此时生事!结果,翊坤宫还是烧起一把大火来!”
“所谓‘后院起火’,爷这后宫还偏偏在今年,给爷来了个活生生的演绎!她们想将爷的脸面往哪儿搁?她们想叫爷在今年这情势下,还如何心急如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