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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169)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湛心微笑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我倒也还是有一二件不甘心之事。只是,纤芥小事,可以不提。”

秦煐高高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坏笑着嘲讽道:“快算了吧大禅师!听你的法号就知道在寺里的辈分不低。这大慈恩寺的方丈交游遍天下,你那‘不甘心’若果然只是纤芥小事,他又岂会不助你完成心愿?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勿要强言破戒哟!”

湛心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我老母在堂不能奉养。主持师兄一句出家人六根清净,我能如何?”

这件事……

对于出家人来说,委实是一件难以两全之事。

秦煐正色道歉:“小子无状,师父勿怪。”

湛心摆摆手示意无妨,却又笑着紧紧地看向他的双目:“那么秦小施主,最大的不甘心又是什么呢?”

这竟是要交换的意思么?

秦煐心底警惕愈重,面上的反应却机敏之极:“小子生母早逝,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小子生平最不安之事。如今唯有尽力侍奉父亲,庶几可暂平心中不甘执念。”

湛心默默颔首,叹了一声:“秦小施主纯孝。”接着又转向周謇:“小施主你呢?”

周謇仰头喝光了杯中温茶,勾起嘴角:“我父母双亡,我却不以此为不甘。他二人一死忠,一死节,乃是大义。若说我还有什么不甘,应当……”

看了看大和尚的光头,噗嗤一声却笑了出来:“此话不该跟大师说!”

秦煐笑着伸了拳头去捅他肋下不禁痒处:“好啊表哥,你敢调侃大师?你说,你是不是想说自己的婚事?”

周謇素来怕痒,忙躲开了,哈哈地笑:“正是!我之大不甘心,便是不能将天下才情高绝的美女,皆纳入府中!”

秦煐呸了他一脸:“明儿我就把这话告诉姑祖母,然后亲眼看着她怎么打你的板子!”

两小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湛心捻须,呵呵地跟着笑,口中却大念佛号:“阿弥陀佛!不甘心有不甘心的好,甘心有甘心的妙。各人际遇,各人命数,各人选择,而已。其实怎样都好,怎样都是一世。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一览众山小,都很好。”

秦煐听得心中微动,抬头去看湛心,却见他冲着自己轻轻点头。

似是赞赏,似是接纳,又似是在暗示什么。

秦煐下意识地溜了一眼门下走廊。

风色就坐在那里,他应该都听见了,也应该都会禀报父皇……

就这样吧,可以的。

第二零一章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是午时,秦煐叫风色:“去看看外头什么情景。”

风色会意,去了一时,回来禀报:“寺里已经清净下来了。”

周謇心思微转,便明白了过来,笑着赞道:“看不出,你还有心细的一天。知道要避开人家女眷。”

哪知这句赞却换了秦煐一个白眼。

小院的主人呵呵地笑,长身而起,合十送客:“两位小施主有暇再来。”

两人起身,礼貌告辞。

见那湛心根本连房门都不送到,站了站便又自顾自重新坐下,秦煐心中越发觉得怪异。

待到院子中时,那些十来岁的小和尚们也只是笑嘻嘻地说两句:“施主好走。”便不再管他们。

等出了院子,竟是不过两三息便有人将门紧紧闭起。秦煐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问周謇:“周表哥,这院子里的和尚们,好大的架子啊!”

周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折扇,面上怡然自得:“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人。世法平等,诸人一相。管你王孙公子,在他那里,又摆得起什么臭架子来?”

秦煐恍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挤眼儿道:“周表哥身份贵重,想必在别人那里被恭维礼敬得太多,碰上一个不拿你当回事儿的,你反而觉得新鲜了?我跟你说,太祖当年可是说过,你这种人,好听些叫做受虐狂,难听些可叫做犯贱!”

周謇哭笑不得,一扇子敲在他额上:“臭小子!我带你来吃好茶,你竟然这样奚落我!”

捂着额头,秦煐一口呸过去:“不是你今儿非得拉我来这里,我还碰不见佟家那个烦人的哭货呢!你说,她是怎么知道咱们今天来大慈恩寺的?我和风色不可能告诉旁人,消息必是从你那里漏出去的!周表哥,你这身边不肃净啊!”

这下子,一向从容镇定的周小郡王也觉狼狈,回手折扇在自己的额角上也轻轻敲了一记,叹气点头,道:“此事是我疏忽了。回头我去查查,必定给你个交代便是。”

秦煐这才满意了,随意点点头:“我和风色先走,不同你一起出去。”

这两个人,就如同湛心所说,俱是一副好皮相,果然一起在大慈恩寺门口出现,只怕瞬间就要引起围观。所以还是分开走比较不引人注目。

“正好,我打算去方丈那里蹭一碗素面再走。”周謇扬了扬扇子,当做告别。

转过弯来,秦煐问风色:“沈二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但是看来虚弱得很。殿下,您说,她是不是身子不好啊?痼疾?沉疴?之类的?”风色看起来很迷茫。

但是秦煐却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找不与沈濯结亲的理由。

只是,若是一个女子因这种事被皇家悄悄取消了选皇子妃的资格,那过不了三天,全京城都会知道沈濯“身子不好”。自己免了娶她的麻烦,她却也嫁不了旁人了……

“多话!”秦煐瞪了风色一眼。

这件事若是自己推波助澜,先不说会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沈信言查到了消息来源,那只怕自己瞬间便真的惹上了一个大仇人。

“沈二再怎样,可在外头说过我一个字的不好?”秦煐狠狠地低声训风色,“你跟云声两个,再出这种阴损没底线的主意,就都给我滚回去!我请父皇再给我找光明正大的暗卫来!”

风色满面委屈。

尊敬的三皇子殿下,您之前调皮捣蛋的时候,什么样害人的招数没用过?偏碰上沈二就得光明正大了……

“殿下,我没别的意思……她动不动就晕倒这个事儿,皇后娘娘那边早就知道了……”

秦煐双眼微眯。

皇后早就知道了,竟没有劝父皇改变主意?看来,她大约很高兴沈二是这种身体状态吧……

“风色,你说,我要不要去父皇跟前哭一哭……”

风色的表情更加委屈:可是您刚才说过不好到处宣扬人家女孩子身子不好的……

“算了,回去。我去问问姐姐。”

嗯,有困难,找公主。

风色深以为然。

鹤羽殿。

临波公主正在午睡,被秦煐吵醒。先在梳妆镜前让桑落给自己梳头,一边懒懒地问趴在旁边看着的秦煐:“又有什么事?”

秦煐努努嘴。桑落会意,使个眼色,殿中的其他人低头鱼贯退了出去。

斜睨他一眼,临波公主笑了起来:“小东西,装神弄鬼的,想说什么?”

秦煐这才撅着嘴把今日去大慈恩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小声埋怨道:“姐姐,姨母家里就不能安生些么?我可真是烦死他们了!”

临波哼了一声,低声道:“佟家这是在作死!自作孽不可活的一家子,你别理她们!”

秦煐愁眉:“可是,姐姐,那个哭货已经缠上我了。我真想……师父教我时,再三告诫我学了武功,不许打女人……”

这话说的!

扑哧一声,桑落忍不住笑了出来:“三殿下,那说上天也是您表妹,您要真动了手,可就更说不清了!”

贴身侍女有点儿逾矩了。临波板起脸来:“桑落,你也下去,我有话跟他说。”

桑落也正后悔,微红着脸屈膝称是,放下绿檀木梳,低头退了出去。

姐弟二人看一眼被慢慢合拢的殿门,这才低低地说起了心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