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疯妃传(176)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张太医看了她一眼,大有深意:“怎么?二小姐也关心起来了?不是说,不想搀和那间房子的事儿么?”说着,下巴指了指北边。

“不想搀和不假,但却不能两眼一抹黑。”沈濯低头走路,笑容清浅。

张太医轻声叹息,委实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崔兄告诉我,你的心脉损伤不小啊。二小姐,学着相信你爹爹,可好?”

学着相信爹爹?

自己这样努力地发展自己的力量,其实是因为,不相信爹爹能保护自己么?

肩头轻轻一抖,沈濯越发垂首下去。

若是爹爹真的能护得住自己和这个家,那阿伯口中所谓的命定,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行啊……”终究还是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沈濯抬起头来,没有看张太医,而是平静地看向眼前长长的、曲折的甬路。

“这个家里,事情太多了。都靠着爹爹,他顾不过来的。之前,我依靠过我娘,也依靠过祖母,可是……”沈濯又想起了弟弟沈承,只觉得锥心一般地痛。

张太医看她抚胸蹙眉,就知道她又忆起那件伤心事,叹道:“二小姐,令弟之事,说是疏忽也好,说是意外也罢,甚至说是被人刻意算计也好,那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能因那一件事,就把将来所有的事情都扛上身啊。你这样劳心劳力,你让你爹爹母亲,又情何以堪?”

沈濯放下手,静静微笑:“我长大了啊。今年十三,明年十四,只怕就要议亲准备嫁人了。这个时候,自然要开始学习着做这些事——张爷爷,您帮帮我吧……”

二门就在眼前,张太医立住了脚,看着微露祈求之色的小姑娘,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低声道:“三皇子不曾禀告皇上皇后,私自出宫,不仅与外臣交结……而且言行无状,对小姐你,十分唐突,导致小姐你心神激荡晕厥……”

沈濯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什么什么?!

言行无状?

十分无礼?

导致我晕厥?!

这,这随随便便让外头的谁听见,也会认为自己被三皇子……至少是调戏吧?!

分分钟毁尽名声,只能嫁给那个渣男啊!

皇上就这么坚决地想把自己嫁给他那个混账儿子么!?

张太医充满同情地看着气得脸色发青、手脚发颤的沈濯,低声劝:“沈侍郎这会子正为这个事儿在御书房跟皇上打口水官司……二小姐,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靠着你爹爹才能解决啊……”

说完,告辞而去。

沈濯站在当地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没有这老渣渣,哪里来的小渣渣!一家子渣渣!!!”

怒气冲冲地回了如如院。

玲珑在后头听得提心吊胆。等将沈濯交给六奴茉莉,自己忍不住哭丧着脸去找隗粲予:“隗先生,您不是会看相么?您瞧瞧,我是不是横死早夭的相?”

隗粲予来了兴致,书一扔,研究半天,方笑道:“你这相貌挺好的啊,长寿,有钱,享福!”

旁敲侧击地问她:“怎么了?得罪你们小姐了?”

玲珑的嘴巴严得跟蚌壳一样,死都没告诉隗粲予缘故。

转眼四月初三,殿试来了。

全京城都屏息听着。

状元点了国子监里一个年年考优的监生,乃是宋相的远房侄儿。

榜眼是江南故郡的一个年轻举子,名叫傅岩,皇上总觉得眼熟,几番细查,才发现竟是三皇子舅父家的内侄——也就是三皇子拐着弯儿的表兄。众人失色,皇上大喜,立命进翰林院任编修。

探花则点了左相的幼子,安福大公主即将下嫁的竺容与。

这三个人的底细一掀出来,众人纷纷退避三舍。

榜下捉婿的目光,都看向了二甲头名、金殿传胪的那一位——欧阳图。

此是何人?

金榜之下,众人乱哄哄地又找又问,却又被另一个消息砸了个懵。

礼部侍郎沈信言在金殿上私下里禀报皇上:“这欧阳家的小哥儿,经内人做媒,已经与陈国公的二孙女订了亲。”

皇上哈哈大笑:“竟真有这等好事?大登科后小登科?来来来,朕也给他添些喜气!”

忙命传旨:“赐新任水部郎中欧阳堤宅院一所,让他好好地替他那进士儿子娶了新媳妇,然后一家子踏踏实实地给朕办差!”

第二一零章 嘉奖

差事办完,沈信言也一身疲惫回了家,后脚跟进门的还有皇帝的嘉奖旨意:“礼部侍郎沈信言,用心国事,夙夜匪懈,堪为仕林榜样,加集贤殿大学士。给假七日。四月十二始,为三皇子讲学。”另有锦缎钱帛等等赏赐。

集贤殿大学士?

父亲这是已经靠近相位了么?

沈濯跪在沈信言身后听见这个加官,又惊又喜。

接了明黄卷轴,沈信言躬身拱手感激亲自来宣旨的绿春:“怎么会劳绿公公您走了这一趟?里头吃口我家的饮子再走吧?”

绿春挥着塵尾笑眯起双眼,竟不推辞,连连称好。

罗氏立即便命人去端茶果。

瞥见这面白无须、胖胖圆圆的老内侍往自己这里转目光,沈濯果断转身,扶着韦老夫人便要溜走。

“哪一位是令爱?说是孟夫人的高徒?咱家闻名已久,想瞧瞧呢!”绿春笑眯眯的,不紧不慢。

沈信言看一眼撅着嘴的小女儿,只觉得头疼,扶额叹道:“绿公公,您看她作甚啊……”竟比在金殿上还要愁眉苦脸起来。

无奈之下,沈濯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沈信言和绿春的身后,去了外院待客的花厅。

绿春坐定,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倒果然是传闻中的好样貌,眉目如画、瑶鼻樱唇,绝色美人的胚子。身量较一般这个年纪的姐儿略高些。

小姑娘梳了双丫髻,穿着一身家常淡青色素缎右衽深衣,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毫无累赘装饰,只腰间悬了一只紫玉环绶。

一看便是被孟夫人照着宫廷礼节训出来的姿态。表情上再不耐烦再骄纵,头、肩、腰、臂、足,却一丝不苟地依足了规矩,极是得体。

绿春心中暗叹:这临波公主就是好眼光,陛下听女儿的话,给三皇子选的这位皇子妃,除去性情跋扈跳脱,其他的,委实没挑!

“二小姐今岁十三了吧?咱家记得,似是五月里的生日?真是个好模样儿!”对于一向鼻孔向天的绿春来说,这样讲话已经是他对外臣释放的最大的善意了。

沈濯抿一抿唇,看向父亲。

沈信言沉了脸,眼中却都是宝爱:“绿公公问话,如何不答?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沈濯嘟起嘴,规规矩矩地冲着绿春屈膝,开口,声音如山泉叮咚,清澈冷淡:“劳公公动问,正是。”

绿春摆了一丝尴尬在脸上,接着向沈信言笑道:“孟夫人呢?许久日子没见着她了,咱家想问个好,您看使得不使得?”

“总管大人又欺负人呢?你这内侍省总管大太监说一句要见个昔日的女官属下,难道朝廷里的官儿们,还有人敢说不让你见的?”孟夫人调侃的声气从院子里一路响了进来。

绿春显见得欢喜起来,直站了起来往前迎了两步,却见孟夫人已经一身淡青素袍,外罩着开襟半臂敞衣走了进来。

不由得长揖欠身,绿春满面是笑:“孟夫人风姿更胜当日,看来在侍郎府呆得蛮舒服嘛!”

孟夫人也拱了拱手,回了一个男子礼,口中仍旧不放过他:“我比不得你,全天下,除了那三尊大佛,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我也就是仗着太后娘娘,在外头狐假虎威一下子罢了。”

说完,又冲沈信言举手:“沈侍郎归来了。”

然后却皱眉看向沈濯:“你在这里做什么?昨日罚的书抄完了没有?今日的功课做了么?还不快去?!”

沈濯吐吐舌头,飞快地跟绿春沈信言道别,一溜烟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