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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259)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信言已经换了家常的白色大袖长袍,显得整个人飘飘欲仙。

看着娇弱的小女儿,沈信言只觉得一阵心疼,上前抬手,抚了抚沈濯的额头,温声道:“有些事情,我们明知道不该习惯。可是许多年过去,也就习惯了。如今想要改掉这种习惯,随之而来的痛苦是不可避免的。微微,你要给你祖母时间,她,已经年纪大了……”

沈濯抬头看向父亲。

他才是最为难、压力最大、心里最痛的那个人吧?

沈濯情不自禁地张开双手抱住了父亲:“爹爹,你要好好的……”

寿眉走了过去,从沈信言手里接了沈濯过来,柔声劝哄着,把她送回了如如院。

茉莉从里头飞跑出来迎接,满面笑容:“小姐!”

看着侍女们真心的欣喜,沈濯也稍稍展了个笑靥出来。

寿眉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又看向六奴:“六奴给小姐预备热水去。”

茉莉则赶紧挽了玲珑,接了她手里的包袱,小声地笑问:“累不累?今儿坐了多久的车?可饿不饿?听说太爷没回来?那隗先生呢……”

坐在惯常用的木桶里,享受着热热的加了牛奶、花瓣的水浴,沈濯微合双目,轻声问在身后给自己洗头的寿眉:“三叔怎么说?”

寿眉低低地告诉她:“三爷大哭了一场,当时就要去国子监请辞,要去云南陪着……三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地抱着腿哭求,还是信成爷赶了来,当头喝问,他是要爹还是要娘。三爷这才不闹了。老夫人当夜便病倒。三爷失魂落魄的,也是信成爷去请了张太医来。

“三夫人还哭着求了张太医去给三爷看病。那时候奴婢悄悄地跟了去,瞧见张太医给三爷的身上密密地扎了不知道多少针。捻一下三爷疼得叫一声。三夫人哭成了泪人儿。张太医收了针,告诉三爷:你娘、你兄长,现在那心上就跟你刚才一样。可他们知道轻重是非,所以他们不像你似的,疼了就喊。”

沈濯睁开了眼,转头看向寿眉。

寿眉叹了口气:“三爷哭了半夜。第二天就好起来了。再也没闹。只是,三爷在安慰人这件事上,实在是有些,笨拙。所以每天他去看望老夫人后,老夫人都会更加难过……”

笨拙?

大约,是吧。

沈濯重新躺了回去。

“其他人呢?”

寿眉迟疑了一瞬,低声道:“修行坊接到消息后来了一趟……”

沈濯哗啦一声从水里坐了起来:“所以?!”

她的眉眼锋利,表情阴沉。

“那件事先传到咱们家,后传到他们那边。信成爷得到消息后立即便命黄平把简伯叫了回来,所以他们过来的时候,家里严阵以待。鲍氏还没来得及大哭大闹,就被问了问二爷最近的差事和康健……”

寿眉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沈濯也轻声地笑了起来,重又惬意地躺了回去。

“那天开始,顾太太和杨太太每日都来,陪伴大夫人和老夫人。直到今天中午,她们知道下午大爷和小姐要回来了,才回了自家。”

寿眉语声温柔,手下也越发轻柔起来,慢慢地给沈濯按摩着头皮和头发。

沈濯出神地看着面前四扇展开的花鸟折枝绣屏,从身上到心里,终于察觉到了暖意。

慢慢地合上了双目,沈濯开始放松地享受寿眉的按摩。

寿眉停了一会儿,她想告诉沈濯她已经找好了想要嫁去的人家:“小姐……”

没有回应。

寿眉歪头看去,沈濯就那样躺在浴桶里睡着了。

看着她小小的尖脸儿,寿眉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她累坏了罢……

第三一四章 家暴

沈信言和韦老夫人谈了整整一夜,罗氏在朱碧堂翻来覆去了一夜。

直到星沉鸡唱,沈信言才悄悄地回来,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罗氏怜惜地描摹着丈夫微蹙的剑眉,挨着他,终于安稳合目睡了。

沈濯清晨起身,先去桐香苑,问得韦老夫人才睡下,默然。

等去了朱碧堂,又得知父亲母亲也刚刚睡熟。

挑挑眉,沈濯摸着鼻子去了煮石居。

好在孟夫人一切如常,见她来了,皱眉道:“我还没有用朝食,你来这样早作甚?”眼睛却绕过她去看跟在她身后的茉莉。

茉莉懵懂地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过来,忙笑道:“我们小姐给夫人带了许多东西,都是隗先生特意让送过来的。小姐想念夫人就先走了来,给玲珑留了话,让她整理好了就赶紧送来。”

孟夫人的表情这才好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指对面:“坐吧。这样早,肯定还没吃饭。”

青冥含笑将朝食端了上来,又轻声问候:“小姐一路可好?夫人一直念着呢。”

沈濯好倒是没什么不好,就是昨天被寿眉从浴桶里捞出来就索性睡了。如今饿得前心贴后背,哪里顾得上跟青冥客套?风卷残云一般饱饱地先吃了一顿。

孟夫人嫌弃地看着她,眼瞧碟子里最后一块梅花饼也要进了她的口,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十四岁了,该小心一些身材了吧?”

沈濯迅速把梅花饼几口咽了,喝了一口酥酪,才嘿嘿一笑:“没事。照我娘的样子,我肯定三十五岁以后才发胖。”

青冥忍着笑上来收了碗碟。

师徒两个且坐在窗下沏茶。

将一路的行程细细地告诉了孟夫人,尤其是说到尹窦主动帮着找了里长状告沈恭一事,沈濯利索地向着孟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此事,我沈家无一不想做,却无一能做。事情能有今日解决之法,全靠尹先生仗义出手。我若谢他,怕他再横生出其他是非,所以,谢夫人罢。”

孟夫人将前因后果听完,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好。我替他受了。”

顿一顿,却又轻飘飘地告诉沈濯:“你不在时,简伯来了一趟。我跟他说了几句话,知道了一些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

沈濯一惊。

冯氏和沈溪之事,自从发现她母女进了郢川伯府,她就不再告知孟夫人。

可是看来……

“我想了想,将这个消息私自决定,送进了宫。”

沈濯的眼睛眯了起来。

孟夫人却不再往下说,只管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沈濯。

送进宫的消息,未必是只告诉临波公主的,还有告诉太后的,或者——告诉皇上的?

这种阴私床笫事,也要告诉皇上么?

……

……

修行坊。

老鲍氏天天哭得死去活来:“若是他活不成,我也不活了!”

又数落沈信诲,“你在刑部半辈子,什么手段没见过?如何就没有办法把你爹爹弄回来了?他如今又不是官身,谁会管他半路上是不是不见了?”

沈信诲绞尽脑汁想了无数的办法,却还是一筹莫展,也不耐烦得很:“娘,你不懂就别乱说!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大兄,爹爹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现在若是乱来,展眼间就是罪加一等。我还要命呢!”

老鲍氏被他一提沈信言就气得肝疼,破口大骂:“那个杀千刀、没人伦天理的畜生!他哪里还记得那是他爹?小太爷的产业就该是你爹爹的,不过是早些拿来罢了!有甚么了不起?他就因为那个钱不是给他的,他就这样丧尽天良,亲手害他的爹爹!”

沈信诲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开来,拉着母亲小声地问:“娘,爹爹真的没有把钱送回来给你?”

老鲍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花伯的信你不是都看到了?一个字都没提那钱啊……”

沈信诲皱了眉头,再一次把信翻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光说了他要先去安顿好簪姐儿……”

母子两个正对坐愁眉,外头夭桃的声气响起,却是冲着莲姨娘阴阳怪气:“姐姐要进去就好生进去,这站在窗下进不进出不出的,你这是听的哪门子的小话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