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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258)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但是建明帝转天就知道了,去跟太后抱怨:“母后当年为什么要挑一个这样蠢的媳妇给我?”

太后哼了一声:“你去祖庙问你父皇去。这个蠢货可不管我的事。”

建明帝愁得连紫宸殿都不肯回,在寿春宫住了两晚。还是林嬷嬷没办法,带着人去了一趟清宁宫,把那个分发春衫的小内侍拿去了宫正司,眼看着杖毙了才走。

邵皇后只要甲申无事,便假装不知道。

虽然太后和皇帝都出了手,秦煐还是缩起头来只管读书。

建明帝听绿春说了,又好气又好笑,令人把他找来:“你这书都快读傻了吧?!”

秦煐忐忑又嘴硬:“父皇说过的,万一沈老师回来不满意我的功课,我肯定就惨了。如今又没什么事,我自己读读书也没什么啊。”

“你二兄有一回出门曾经意外救过魏胜的性命你可知道?”建明帝斥他。

秦煐呆了一呆。

魏胜是二兄的人?

建明帝恨铁不成钢一般压低了声音斥道:“你用人也不查人的底细!他如今满天下告诉了人家,说那是你的主意。你以为你以后的日子能有多好过?”

秦煐窘红了脸,半天才嗫嚅道:“章先生刚刚才来京里,谁都不认得……”

“那詹坎呢?你如何放他去了嘉兴?”建明帝责问道。

秦煐撅了嘴,嘟囔:“他嫉贤妒能……章先生虽然识人不清,但那个主意还是不错的。父皇,您说那个法子,是不是利国利民?”

这样啊……

建明帝对这个状态极为满意,笑着戟指点了点他,招呼他到自己身边来,抚着儿子的额头,语重心长地教他:“上位者标榜自己用人时,为什么要说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詹坎的长项在哪里?章扬的长项在哪里?你不能将他们放在同一个位置上做同一件事,而应该区别对待。

“你母妃生前颇留给了你一些人,你姐姐就是怕你用废了人家,所以只给了你一个詹坎。结果一个詹坎你都用不好。前些日子朕听说詹坎走时,你姐姐气得连晚饭都没吃。

“闲常时,你也该去问问你姐姐,一来你长大了,该用的人手,让她交给你;二来,你姐姐是太后亲手教导出来的,在知人善任这一条上,后宫无人能及。

“除了你姐姐,还有沈信言。”

建明帝仔细观察着儿子的表情,慢慢地把话说开:“沈信言是宋相的得意门生。宋相屹立朝堂这许多年,最出名的就是一双俊目。你光跟着你沈老师死读书,如何不跟着他学看人?唯有识人,才能知事,才能成功。

“吾儿已经长成。再有两三个月,挑个吉日,你和你二兄就都该离宫开府自己出去住了。到时候你府里前院后院,何止百人?你若是只凭好恶,一眼看过去,顺眼就全心信了,然后将旁人都丢在一旁。那要不了多久,不仅你自己会被蒙蔽,便是那个你看重的人,只怕也会被旁人害了。”

秦煐认真地听着,表情迷茫,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插话:“可是儿子看父皇对沈老师也是全心信任……”

建明帝捋着胡子呵呵地笑,屈指敲敲他的额角:“那你可知在全心信任之前,父皇试探过他多少次?多久?”

秦煐眨了眨眼,崇拜地看着建明帝:“父皇,您真厉害。”旋即愁眉,“可是我真的学不会啊……”

建明帝慈爱地搂了他的肩:“谁是生来就会的?你这才刚刚开始学呢!父皇当年也是过了好久……”

又顿住,捏捏儿子那张俊秀无匹的脸,笑道:“去看看你姐姐。不许气她啊。”

秦煐老实地答应了一声,英姿勃发往外走。

绿春惯例在殿门口。

秦煐出了门,又站住,想了想,歪着头问他:“绿春,我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绿春愣住,赔笑:“沈学士有假两月,什么时候回来老奴也不知道。”

秦煐哼了他一声儿,凑过去呲牙道:“这世上还有你绿公公不知道的事儿?你就是不想告诉我!回头我让姐姐来问你。你在她跟前才叫一个乖觉呢!”

绿春哭笑不得地看着秦煐一溜烟儿跑了。

这三殿下啊,虽然初通世情,可还是太淘气了!

跑过几个殿阁,秦煐放慢了脚步,脸色沉了下来。

魏胜竟然是二兄的人!

而且,连父皇都知道!

那么,看来不是章扬去找的他,而是他去找了章扬!

二兄这是想要算计自己么?!

可父皇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知道?

难道他还真的想要亲自教导自己不成?

或者,是借着亲近自己,给自己撑腰,来打压太子不成?

秦煐看向东宫的院墙,若有所思。

待走到鹤羽殿,他已经把这件事的前后想了个七七八八。精神奕奕地进了殿,先塞了个巴掌大的菱花铜镜塞给桑落,丢一句“前儿出门看见的”;然后直奔临波,张口便道:“父皇说,让姐姐把那些人都给我!”

临波大惊失色:“父皇说什么?你……”

秦煐把宫女们都赶了出去,直接拽着临波进了内殿,关上殿门,姐弟两个从轻声细语到各不相让,到最后秦煐一脸恼怒不顾而去。

桑落刚甜丝丝地收起了小铜镜,就见如此,慌忙上前:“公主!三殿下?”

临波坐在殿内,低着头擦眼泪,咬着唇别开了脸。

第三一三章 习惯

沈信言带着女儿先回到了京城。

罗氏自是满心欢喜地迎他,却不敢太过喜形于色,见了便轻声告诉父女二人:“母亲接着分宗的消息,便病倒了。”

分宗的消息……

是和沈恭被判流放两千里、徒二年的消息,一起送回来的……

沈信言沉默下去,叹了口气,摸了摸站在身边的小女儿的头顶,温声道:“微微去看一眼你祖母,然后回如如院去。爹爹要跟祖母长谈一回。”

沈信言回了朱碧堂盥洗换衣。

沈濯则先去了桐香苑。

寿眉和甘嬷嬷的眼圈儿都红着,迎面给沈濯深深屈膝。

进了内室,韦老夫人形容枯槁,躺在床上,扭脸冲里,微合双目。

沈濯在她床前跪了下去,轻声道:“祖母,我和爹爹回来了。”

韦老夫人缓缓挣了眼,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转脸看她,勉力露了一丝微笑出来:“微微……”

“祖母……”沈濯松了一口气,膝行过去,抱住了她枯瘦的一只手,泪如雨下,“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韦老夫人吃力地侧过身来,伸了另一只手抚抚她小小的双螺髻:“没事没事。微微回来了,祖母马上就好了……”

沈濯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老太太噙着泪的眼睛,忍不住低声道:“祖母,你不要生气,也别伤心,祖父他……我临回来偷偷去见过他一回,他没事。云南那边四季如春,天气极好。我偷听到,爹爹已经托了人照看他。只是这几年回不来罢了……”

韦老夫人双肩松了一松,却又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方迟疑问道:“微微,此事,是你,还是你爹爹……”

沈濯身子一僵。

“爹爹不知道……祖母,你不要气爹爹……”

韦老夫人松开了她的手,长叹一声,又躺了下去。

沈濯垂着头站了起来,轻轻道了一声:“祖母,爹爹说,过一会儿来跟你谈天。我先回去了。”

出了正房,沈濯站在春意初绽的院子里。

桃花已经冒了几朵出来,粉粉嫩嫩的,就像是新生婴儿咧开笑容的小嘴唇儿。

她看着那花出神。

甘嬷嬷欲言又止,转脸看见担忧的寿眉,眼睛一亮,忙推了推她。寿眉咬了咬唇,没有动。

沈濯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直到沈信言温和的声音响起:“微微,回去休息吧。”

“爹爹……”沈濯心里涌上来一股无法言说的疲惫,她蹙着眉,捏了捏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