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疯妃传(291)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内侍不知道该怎么劝,半晌,轻轻喟叹一声,道:“夜深了,殿下休息吧。明日五鼓就要起身去郊迎了。”

卫王站了起来,道:“趁着夜深,寺里僧众都睡下,没人瞧我的热闹,我出去走走。”

内侍忙道:“奴婢陪着殿下罢。”

卫王本待拒绝,想了想,又点点头:“嗯。”

大慈恩寺的雁塔月夜是极著名的景致。

今日适逢十五。

淡薄的圆月高高地悬在雁塔的顶上,清冷的光辉洒下,像是给整个雁塔、乃至整座大慈恩寺,都披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窥不破、看不透这尘世间究竟隐藏了多少隐秘的心事,和罪恶。

卫王不再强求自己,微跛的右足虽然点地时还是有些别扭,看上去却没有那么明显——至少不会让他的身子歪到令人侧目。

“其实有时候晃一晃,看到的景致的确与常人不同。”卫王突生感慨。

内侍不敢接这个口,想了想,问:“殿下去看雁塔?还是去看二圣三绝碑?”

“二圣三绝碑?”卫王眉梢一动,“不是说那个佟静姝便在那里撞见了沈二和她表哥私会?”

内侍也跟着他笑:“哪有那么回事?不过是遇上了说两句话,佟静姝想坏了沈二名声而已。”

卫王呵呵:“得了,你又哄我。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朱凛那小子我知道,他心里倾慕沈二也正常。何况第二天就要远行,头一天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来看一眼心上人再走。佟静姝倒是好本事,连这等消息都打探得到。”

内侍撇了撇嘴:“有钱么!大通钱庄的少东家,有两个兄弟还都是庶出的。佟家对她自然是寄望极深,予取予求了。”

卫王笑了笑,问道:“那个章娥撩拨得怎么样了?”

“那个女子利欲熏心,哪里用得着撩拨?咱们只看着就好。她倒是忍功了得,如今把佟静姝哄得团团转,一心等着机会去投奔皇后娘娘,然后算计进翼王府做正妃呢。”

卫王停了步子,回头拧眉看着内侍:“所以你们还就真看着等了?”

内侍张口结舌。

“我要沈二和佟静姝争斗,不是为了这两个女子,而是为了她们背后的人。

“沈信言年纪与父皇相当,人脉广,又能干。他日父皇一旦给他机会,他立即便能一飞冲天。不敢说跟竺相比肩,至少会令宋相心甘情愿将手上的力量相赠。

“大通钱庄上有太祖的赞许,下有百十年的经营,那就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钱囊。

“若是两家联手,别说我,便是正常情形下的太子阿哥,都未必是对手。

“我现在要的,就是这两家因女儿的婚事斗起来,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这样一来,三弟不仅失了圣心,也会将他底袋里最有价值的两张牌打烂!

“太子阿哥不足惧,三弟也倒了,才会轮到我。”

卫王一口气说完,脸颊上微微泛起了红色,那是激动所致。

内侍深深低下了头,叉手静听,恭声称是:“奴婢短视了。奴婢一定照着殿下的吩咐,将那件事做扎实了!”

卫王看了他的头顶一会儿,目光落到他微颤的双肩上,才收了回来,“嗯”了一声,往前走去。

待到了二圣三绝碑前,卫王忽然出声道:“阁下跟了小王一路了,怎的还不现身?”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宣过,一个中年僧人从阴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卫王回头看过去,见是一个慈眉善目、蓄着三绺长髯的中年僧人。

“你是何人?”

“贫僧法号,上湛下心。”

卫王看着那和尚,半天,忽然有些不确定:“你是……谁?”

湛心捻须微笑,慈祥无比:“你们三兄弟我都见过了,倒是你还算有些灵机。”

卫王眯起了眼,恍然:“上次三郎挨打,周表哥被禁足,是因为见了你?”

湛心笑着颔首:“卫王怕不怕?”

卫王挑了挑眉,摇头:“父皇不会打我的。”

他只会不理我。

“贫僧刚才听见,卫王好远大志向。”湛心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做的,是取死之道。

小内侍的表情已经渐渐阴狠。

卫王则好奇地打量着湛心:“那你跟着我是想做什么?想劝我不要起心动念,还是想——帮我?”

“卫王果然极聪慧。”湛心合十赞叹。

小内侍往后微微退了半步。

“所以你是想要来帮我的?那你想要什么呢?”卫王当面道破,直言开价。

湛心似是有些不习惯这等诘问,微微偏了偏头。

一颗光光的脑袋在月光下耀亮,却在这样的话题中,显得格外滑稽。

“贫僧想要个答案,要个公道。”湛心声音宁和,表情温蔼。

卫王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方才问道:“父皇竟没有派人监视你么?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湛心笑得十分舒畅:“他不是也没有派人监视你?”

不不,都派了的。

只是,不想让他监视到的人,他永远都监视不到。

而已。

第三五四章 最后通牒

回到家就听说北渚先生已经住进了致知堂。

沈信言激动得手都抖了,紧紧地拉着女儿的胳膊,颤声问:“你是如何请到北渚先生的?”

唉哟!仙爹的手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沈濯疼得呲牙咧嘴,下意识的T/B腔就跑了出来:“放手啦!你弄疼人家乐!”

沈信言吃了一吓,连忙松手。

“我打探到谢家邸舍住进了陌生人,严防死守的,就带着隗先生去诈了一下。果然被我诈到了。

“至于请他来咱们家,很简单啊。我就说我爹现在是三皇子唯一的老师,孟夫人也在我们家。

“三皇子出差了见不到。公主在宫里也见不到。他要是想见故人,想知道故人之子在被什么样的人教导,那除了来我们家,难道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沈濯耸肩。

其实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肯明白过来罢了。

北渚先生也是个明白人,他不过是想看看沈家是不是也有明白人罢了。

如今沈濯一脸“你爱来不来”去请他,他自然是巴巴地住了进来。

尤其是,旁边还有隗粲予痛哭流涕地抱着大腿哀求:“老师啊,您就去吧!不然学生啃烧鸡都啃不踏实啊!”

沈信言高兴得直搓手:“我这就沐浴更衣去请见北渚先生!”

沈濯无语地拍拍老爹:“他老人家来了就寻孟夫人和隗先生喝酒聊天,又哭又笑的。连太爷爷、祖母都被挡了门外。不到戌时就人事不知了,还是三叔把他老人家亲自扛回致知堂的。您就明儿早些回来吧。”

沈信言一滞:“明天是新罗公主进京的日子,郊迎时陛下钦点了我也得跟着……”

沈濯幸灾乐祸:“那就后天吧!”

终究有些不甘心,沈信言翌日一早起身,先去了一趟致知堂。却见屋里空着。

沈信言有些心慌,连忙命管家去问,一个小童儿蹦蹦跳跳跑了来,歪着头上下打量他片刻,开口问:“你就是这府里的侍郎,二小姐的爹爹,那一屋子书的主人?”

沈信言又惊又喜:“你就是北渚先生的童儿,嗯嗯,叫昧旦?”

昧旦张开嘴笑了:“是呀。是我。先生让我来拿换洗的衣衫,他说他接下来几日就住在外书房了。你的书有些先生想了很久的,他正看呢。”

沈信言满口应了,又仔细叮嘱黄平:“一定照看好先生。”

赶紧先去了——郊迎可迟不得。

沈濯一早揉着眼睛起身,就听玲珑把这个笑话儿讲给她听:“……大爷一看房里没人,脸色都变了!想是怕北渚先生跑了不成?”

沈濯边打呵欠边笑道:“父亲遇上这位传说中的神先生,也失了平常心了。”

待听说北渚先生与隗粲予刚进沈府一般无二的行径,浑不在意地洒然笑道:“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