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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295)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秦焓一歪一歪地走出了朝堂。

然而,再也没有一个朝臣敢似从前一般无视于他。

成了亲的卫王,好像,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宝剑啊……

这可真让人……

众人都走光了。

沈信言站在空空的紫宸殿里,有些疲累地抬起头来,看向大殿穹顶上雕刻的威猛飞龙,有些失神。

究竟是什么,令一向低调的二皇子,开始锋芒毕露?

三皇子远行回不来?

还是太子有什么把柄递在了他手里?

而且,为什么陛下没有出声喝止?甚至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在朝上对着重臣咄咄逼人?

沈信言抬头捏了捏额角,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迈过大殿高高的门槛时,险些绊了一跤。还是守门的小内侍赶忙扶了一把。

绿春站在紫宸殿的转角,遥遥看着沈信言的背影,同情地叹气摇头。

建明帝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冷声问:“你觉得他可怜?”

绿春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忙回身疾步退开跪了下去:“老奴不敢。”

建明帝歪头看去,过了一瞬,却道:“朕也觉得他挺可怜的。被朕害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只要他对得起朕,朕总归不会负他便是。”

说完,负手而去。

绿春喜动眉梢,笑嘻嘻地跟在建明帝身后,低声笑道:“陛下何许人也?他沈侍郎既然受了陛下的恩宠,就必得有那个担当,能扛得起天下的质疑!若不然,岂不是在说咱们英明无匹的陛下,看差了人?!”

建明帝一眼瞪过去:“拍个马屁还不伦不类的!”

绿春连连躬身认罪:“老奴这张嘴最笨,老奴回头一定好好练练!”

建明帝若有所思:“是啊,二郎何时有这般灵便的口齿了……这可真是奇了……”

……

……

东宫。

太子眉头紧锁:“太傅不让孤防备二郎,可是二郎今日举措,实在不像个没野心的。太傅觉得呢?”

竺相先安抚他:“殿下先不要自乱阵脚。卫王爷那边,臣已经布置了人去查。”

“查什么?”太子抬头看他,满面疑忌。

“查查卫王爷是何时有的这般口齿,这样才学。也查查这回新罗公主究竟都带了什么东西进来,令卫王爷有了这般底气和胆魄!”竺相的眼神中,闪过了少见的杀气。

太子的脸上也都是冷意。

二人正说着,外头人报:“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和竺相都站了起来,邵皇后疾步走了进来,喝命二人免礼,挥手令服侍的人都下去,便急急问道:“本宫听说朝堂上二郎给你难堪了?”

太子面色一寒。

竺相心中叹息,口中还得分解圆场:“不曾有这样事。皇后娘娘容禀……”将事情前后说了,解释道:“卫王殿下想必是急着替太子殿下说话,所以才急了些,一时便忘了君臣兄弟上下。这也可恕的。”

邵皇后稍稍心安,露了笑容出来,拉了太子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百般怜惜:“我儿不必多想。二郎的腿那个样子……历朝历代都没那个规矩。你放心吧。你父皇心里明镜似的。”

当着竺相,被皇后当成稚童哄劝,太子有些不自在,微微用力挣脱了皇后的手,立了起来:“母后安心。前朝事自有父皇和太傅教我,儿臣自会用心学的。”

邵皇后手中一空,面上一凝,马上又笑了,颔首道:“是本宫急得没了分寸。太子和太傅勿要见怪。如此,太傅留下与太子一道用午膳罢,本宫去吩咐他们另备了好菜来。”

两个人都不想驳她的面子,笑着欠身拱手:“多谢母后\皇后。”

邵皇后随即去了。

太子便又与竺相低低地讨教了许久兄弟君臣相处之道,一起用过了午膳,竺相告退。

喝了几盅醉花阴的太子有些头晕,燥热得甩开了外袍,丢下冠带,扶着一个小内侍,踉跄着往内殿走。

“太子殿下,臣妾见驾。”黄娇娇那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狠狠地皱起了眉,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娇媚女子,怒道:“你一个内宫妇人,不在自己殿里好好呆着,什么空儿竟然跑来丽正大殿来了?来人!这样没规矩的东西,给我绑了送去太子妃那里,让她好生管教!”

黄娇娇倒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臣妾自入东宫,还不得太子恩宠,怎配称妇人?太子妃醋妒成性,不肯给臣妾安排侍寝,太子不能不管啊!”

太子满面厌憎:“本太子尚无嫡长子,如何会令侧庶有孕?下去!不知羞!”

小内侍不吭声,一个眼色使过去,两个侍卫毫不留情地一把架起黄娇娇,拖出了丽正殿。

黄娇娇伤心欲绝,却又不敢在外头下人跟前撒泼大闹,怕失了体统更惹太子不喜,只得自己掩面哭着去了。

这边太子一边咕哝着,一边顺势倒在榻上,口中还在喃喃:“浅薄无知,鼠目寸光,争风呷醋,祸乱朝纲……”

侍卫上前,轻轻地替他解衣。

太子一把抓住侍卫的手,睁眼喝道:“何人放肆!”

侍卫勾唇一笑:“殿下,是我。”

太子看清眼前人,也跟着笑了一声,放松地无力倒下:“成亲有什么好……”

第三五九章 这一条,可不够

订单到手,沈信明高兴得跌跌撞撞地跑去告诉沈濯,却被告知:“二小姐在外书房,跟北渚先生和隗先生议事。”

北渚先生?!

沈信明满心忐忑地赶到外书房,沈濯含笑起身,给他介绍:“阮先生,这就是我信明伯。”

仙风道骨的北渚先生回过头来。

沈信明看着他四十许面容和满头灰发,有些愣神:“小人,小人沈信明,见过,见过阮先生。”

北渚捻须微笑:“听说你家有个小郎叫沈典,贫而不改其志,富而不骄其情?甚好。明日过来,帮我整理书册吧。”

沈信明惊喜交加,长揖到地:“多谢阮先生!”

沈濯示意荆四扶起他,含笑道:“朝廷既已给了银钱,信明伯就即刻准备供货吧。一应按照标书上所写,筛选、质检、运输、存储、移交,不可马虎——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咱们,等着出了错儿好攻讦我爹爹呢。”

说到自己的专长上,沈信明镇定了许多:“这些不是问题。小太爷留下的那些掌柜店东都是好手。我的行装已经收拾好,马上南下。”

“如此,辛苦信明伯。”沈濯不再赘言,沈信明拱手而去。

这边隗粲予少有地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对着北渚先生回话:“……殿下只在这件事上过于信任章扬,所以一子落错,以至于被迫出走京师。前日有信来,奉密旨至湖州为前次沈信美遇刺事扫尾……如今应该已经再次动身,溯长江而上了。”

北渚捻须颔首,微一沉吟,转头看向沈濯,唇角微翘:“二小姐听这等事,不无聊,不恼怒?”

沈濯亦微笑答言:“阮先生必以为我为女子,听此等朝廷事会无聊,看先生二人为三皇子筹谋而恼怒。我却以为不然。”

“为何?”

“我父官拜户部侍郎,蒲尚书尸位素餐,我父自然要担起天下财计。不识大势,如何能知何者生财、何者致祸?自来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我沈家一门老小,须要有自保之策方好。

“至于我么。女子一生事业,虽说落在最后终归不过嫁人生子。然而所嫁之人家世如何、牵累如何、前途如何、人品如何,不知天下兴衰、党系倾轧,又从何判知那些琐碎呢?

“阮先生来我家暂住的前提,便是欲为三皇子谋天下。我既已点头答应,那又何须自寻烦恼?至于隗先生,他有他的不得已,亦有他的小算盘。论这个,他再精明,我一力降十会,他赢不了我的。”

沈濯笑得欢畅。

隗粲予糗得只剩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