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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45)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濯呼了一口气出来,拍拍心口。

张太医告辞去了。

至晚,却又令人悄悄送来一个口信:“那日听见那句问话的两个丫头,已经不见了。我会小心,净之小姐也请小心。”

沈濯立即让玲珑出去告诉国槐:“丫头的尸体不用看了。那两个小厮,买的时候也要格外小心。”

玲珑回来,神色却有些不定:“国槐说,丫头埋葬的地方,有两个人看着,估摸着下手就会被看见。至于那两个小厮,已经被灌了哑药,并不识字。”

这么小心,这么狠辣……

到了这个时候,沈濯对于苍老男魂给她的警告终于全盘接受。

视人命如草芥的郡主娘娘,想必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情敌的。

既然如此……

沈濯垂首半晌,下令:“打听邵舜英的行踪。”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索性一口气解决了吧。

尤其是,还能好生恶心一下皇后娘娘。

沈濯笑了笑,忽然抬头问玲珑:“我刚才是不是笑得特别恶毒?”

玲珑眨眨眼,笑得百花灿烂:“挺好的。”

终于能看见小姐开始主动算计人了,很令人激动啊!

六月十二,建明帝赐乐春伯曲好歌陇右道行军大总管,授镇军大将军,加兵部尚书衔,西北各州府若干军方力量尽皆归其节制,北蛮西番相关事宜可不待君命,直接处置。

所有人听到这个任命都轻轻地“哦”了一声。

建明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把兵权这样大手一挥交付出去过了。

所以,当众人听说乐春伯夫人琴氏赐二品诰命,小伯爷曲追特旨入国子监读书,另赐新宅一座、仆从若干时,都了然点头。

这就对了。

“曲伯爷爱妻如命,天下皆知。如今妻、子留京为质,陛下才放心地让他统领西北。这就对了。”

宋相和公冶释对坐,顿一顿,问他:“如今礼部已经没有什么要紧事,你想不想挪个地方?”

第四二零章 暗地里的分崩

公冶释眉目不动,手里的折扇轻摇:“恩师说笑了。我这个品级,若是再动,要不然就是去户部抢信言的风头,要不就是出京去地方上做大员。可我之前是在翰林院呆了十年,并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现在出外,说不得就要闹得人家民不聊生了,哈哈。”

他力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些。

可是徒劳。

宋望之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祖堂,你若无地方经历,是不可能入相的。我手里的东西要交给你,你就必须要在履历上有这一笔。”

非去不可?

公冶释仍旧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恩师看重,学生自是无不遵从。想来江南淮南那些地方,我萧规曹随,也能混上三年……”

“胸无大志!那施弥不过一个县令,都能连跳三级拿到临洮。又有曲伯爷领了陇右道。这说明陛下已经决定对蛮番再度用兵!兰州、秦州、陇州,你选一个!”宋望之已经不耐烦解释,直接给了结论。

公冶释踌躇了许久:“洮州人口不过两万户,下州而已。刺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四品,却是个一有战乱就被焚一次的地方。我可真没觉得那差事有什么好的……

“我去秦州吧。听说那位秦州刺史哭喊了很多年了,南方人,实在不想呆在那边。想必我说一句要去,他能飞马回京,比较容易。”

宋望之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语重心长地劝诫他:“十年前,你性子耿介,才惹了陛下不喜。如今却大变样,格外温吞起来。这样并不好。

“陛下已经习惯了你直率,你忽然委婉起来,他会觉得你伪饰欺君。更何况,即便从公而论,你这样的才学,也该在地方上好生为民造福、为国出力,才是我辈读书人的正途。

“你认真仔细地陪着曲好歌把这一仗打完,再回京时,我就能给你争来个六部尚书。那时,即便信言再得帝宠,也会被你稳稳压住。”

公冶释沉默了许久,抬头看向宋望之:“老师,我们要打赢这一仗,信言怕也是要鞠躬尽瘁、使尽心力的。”

他可是被太医说了要养心三年的啊!

宋望之听懂了这句潜台词,笑了笑:“无妨。陛下那样爱惜他,我必会给他配几个好帮手。不教他那样辛苦便是。”

老师要架空沈信言……

那个聪明洒脱,那个能力超群,那个有本事在皇帝和各部大臣之间游刃有余地周旋,那个十数年来视座师如父,的沈信言。

公冶释愣愣地看着宋相,过了一时,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长揖拜了下去,久久。

宋望之心头有一丝怪异,盯着公冶释的头顶:“祖堂这是?”

再抬起头来时,公冶释的面上有一丝隐忍的感激:“多谢老师为我打算若此。”

宋望之松了口气,呵呵大笑,志得意满:“你是我学生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我不为你打算,又为谁打算?我死以后,还指望你帮我照看你那些师弟师妹呢!”

公冶释应声而答:“学生无不从命!”

然后告辞。

宋望之就喜欢他这不黏糊劲儿,笑着颔首,令他自便。然后自己起身,慢慢地踱回房去。

卞氏正在掉泪。

长女和离的书信已经送回了京。

“我劝啊劝啊,劝了她大半年。她都答应我不闹了。可一转身,她自己去衙门闹着要义绝……”卞氏见着丈夫,忍不住哭诉起来。

真要让衙门判了义绝,那两家就真的要翻脸了。

宋望之终究还是动用了自己的权力,压着当地劝着小两口和离了。

“不过是女婿纳妾,她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宋相埋怨了长女一句。

卞氏叹着气哭泣,却不接丈夫的这句话。

宋相还不纳妾呢,凭什么长女的丈夫就能纳妾?!这也太不把宋相放在眼里了!

可那毕竟是自己娘家大嫂的亲戚……

这个话卞氏就说不出口了。

“公冶祖堂的妻子两年前病逝了。你觉得此人如何?”宋望之冷静地替长女打点着未来。

卞氏擦泪:“他有妾室通房么?”

“有。”

“那不行。”

“……”宋望之语塞,又气又笑,“满朝的官员们,你去打听打听,谁没有妾室通房的?”

“那你没有,沈信言也没有,乐春伯没有,欧阳堤没有,清江侯没有,陈国公一家子都没有……”说起这些,卞氏门儿清。

宋望之头疼地扶额:“可是这样的人家,那妻子们都长寿!”

总不能让他逼着人家谁休妻另娶吧?

卞氏嘟嘟囔囔地合衣向里睡去。

宋望之翘着嘴角看妻子的背影。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了。

不由得想起公冶释刚刚那一个长揖。

宋望之捻须喃喃:“终究还是要变成自家人才能放心啊……”

……

……

公冶释站在窗下。

陛下没有给他赐宅子,老师也没想起来他的住处。

所以他依旧住在当年的小院子里。

十岁的儿子正双手背后站在树下背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诚意正心,然后才谈得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最先学习的文章。

温柔的妾室正聚精会神地站在一边听着孩子背书。

背完了,妾室又温柔地夸奖:“哥儿背得越来越熟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老爷当年读书也是如此用功的。哥儿将论语也再背一背可好?”

稚子郎朗的诵读声,听在公冶释耳朵里,如黄钟大吕。

他再次坚定了心思,转身出门:“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回来吃了。”

稚子有些不舍地叫他:“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