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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44)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我以为这是吉家的圈套,是为了让我犯夜被拿。这样,在采选事毕之前,我就不会再有精力闹出其他的花样来。

“我又仔细看了那信,既不是她惯用的右手笔迹,也不是她有时用来避讳使用的左手笔迹。

“我把信撕了,赶那小厮走。那小厮啧啧半天,连道可惜地走了。我越想越不对劲,令人去打探,得到消息,说吉小姐已经在备嫁了……”

北渚颓然。

“其实,当年还是懒惰、懦弱、不懂事吧。

“算起来,是我辜负了她。

“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

“那倒未必。”

沈濯忽然接口。

北渚先生的声音顿住。

“先吉妃娘娘入宫当年便生了临波公主,过两年,生三皇子。若非产后调养不当,她大约会是六宫独宠了罢。”沈濯淡淡讲述。

“你们二位,谈不上谁辜负谁。只不过都是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而已。

“你盼着她能扛住她的家庭和圣旨的压力,接下你的提亲,光明正大地成为你的妻子。

“她盼着你能抛掉两家的安危未来,带着她浪漫地浪迹天涯。

“但是在最后那一刻,因为都在等对方的动作,所以就都没有等到。然后,你去当你的山中高士,她去做她的皇宫仙姝。

“各得其所。

“那些所谓的误会,小人拨弄出来的是非,不过是你们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的借口。

“说到底,你们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也有自己的怯懦和软弱。

“而对方,并没有重要到能让你们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一切。

“你们没那么爱对方。别哄着自己玩了。该干嘛干嘛吧。”

在这个世界上,沈濯很少这样加大力度地浇灌毒鸡汤,这还是头一回。

北渚先生靠着门扇苦笑。

笑声越来越大,大到带了哭音,接着是咳嗽,最后是呵呵呵呵。

沈濯已经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令玲珑:“行了,去跟孟夫人说一声,把燕窝粥端过来吧。哦对了,今天我说的这个话,别跟她说。该幻灭了。她还是个单纯的相信爱情友情的人。”

说着,往外走,却迎面看见了僵立在院门处的孟夫人和隗粲予。

“你说我们小姐,不够爱?”孟夫人下意识地重复,寻找答案。

沈濯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隗粲予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已经伸出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孟夫人。

“吉小姐是一个奇女子。但她命不好。她最后是自己放弃的。她能教得出孟夫人你来,说明她既聪明,又透彻。

“这样一个女子,不论在哪里,都能令自己活得很自在舒服。

“但是,她对这个世界再没什么可给予的了。

“所以当一切来临,她没有再抗争,她懒得了。

“她不够爱她的心上人,不够爱她的孩子们,也不够爱她自己。

“夫人,她不是完人。你我不是,北渚先生也不是。我们都不是完人。

“这没什么,这很正常,这才是真实的人间。”

沈濯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孟夫人晕了过去。

隗粲予赶紧帮着长勤扶住孟夫人,冲着她瞪眼睛:“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濯耸耸肩,还没开口;房门一响,北渚先生瘦骨嶙峋,扶着门慢慢地走了出来,语声虚弱:

“她知道了,就能无牵无挂地过下半生了。净之小姐这是对孟夫人最大的爱重。你们不要误会她。”

沈濯挑挑眉。

难得,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见北渚先生说两句明白话。

“给我弄点薄粥吧。总要替她把事情做完,把孩子们养大啊。”北渚先生恢复了平静,却没有高高在上的淡漠。

唔。

这还差不多。

沈濯点点头:“先弄杯温白水来,里头撒一点点盐和一点点糖。然后熬小米粥,浓稠一些的。”

第四一九章 主动一点

北渚先生终于恢复了正常,可孟夫人又病倒了。

隗粲予冲着沈濯吹胡子瞪眼,低低地威胁她:“你瞧瞧这个烂摊子!两个人都被你弄得不死不活的!我是没心情去临洮了!你爱去你自己去!”

沈濯欣然颔首:“好。”

隗粲予觉得自己快被噎死了,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顺手拿本书盖住头。

国槐正好奔进来,一眼没瞧见他,只见沈濯临桌而立,急促禀报:“小姐,大长公主府打死了两个丫头,卖掉了两个小厮。我们要不要跟?”

“要!”沈濯张口便道,从眉眼到神情,整个人都锋利起来:“拐几道弯,把那两个小厮其中的一个买下来,连夜送出京,安置到通县再问。那两个丫头必定是悄悄埋进乱葬岗,你们等过两天,去看看尸首。”

国槐当即拱手打是,转身又疾步走了。

隗粲予把书从头上拿开,神情怪异地去看沈濯:“你怎么跟大长公主府对上了?”

哼了一声,沈濯翻他的白眼:“不告诉你!”

隗粲予拍着桌子摇头晃脑地嚎起来:“有没有这样的学生啊!就以欺负先生为乐啊!这种学生该天天打手心啊!”

嚎完了,却发现沈濯已经带着玲珑走了。

张太医来看了孟夫人,深深叹气,直接劝她:“夫人在宫中数十载,甚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何等阴私险恶的人心性情没听说过?又何必自苦?劳心这样久,你这伤,可不必沈侍郎轻省啊。

“您心胸放宽些。翼王和净之小姐订了亲,您以后说不上还要替他们教导小郡主小郡王呢。现在就倒下可怎么能行?”

孟夫人呆呆痴痴的,两眼只管望着帐子顶上的流云卍福刺绣,双唇紧紧地闭着。

张太医看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出来见着沈濯,皱眉道:“心结不解,怕这病会越发不好。净之小姐最会劝人的,如何不劝劝孟夫人?”

沈濯不在意地摆手:“无妨的,她一时还没想通。晚上我再说几句,激她痛哭一场,散了郁结就好了。您老只管给她开一些安神养心的药膳,我让家里慢慢替她调养。”

“小姐知道她的病因,就好下针砭了。我开药膳,若是沈侍郎在家用饭,也可以吃一些。”张太医捻须点头,十分高兴。

都是这样的病人和家属,他当大夫的得省多少心呢!

沈濯看着他坐下开药,心中微动,嘴角翘了翘,悄声问:“您家的姐姐可好?我最近制了个让肤色白皙的药粉,拿去给她试试?”

一听沈濯还这样惦记着他的孙女,老爷子乐呵呵地暂时停笔,抬头道:“那倒不用。我倒是能把她常吃的让肤色好转的药膳告诉告诉你。那个方子可是从大长公主府里流出来,好用得很。”

沈濯“惊喜交加”:“温惠郡主肤白貌美可是京城闻名,好啊好啊!您写给我吧!”

看着张太医笑眯眯地另取了纸写药膳方子,沈濯似是随口道:“张爷爷,我听说温惠郡主对翼王殿下似是与众不同。您常来我这里,可小心她不高兴。”

张太医怔了怔,抬起头:“可是大长公主已经在打点郡主和曲小伯爷的亲事……”

沈濯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懊恼地抬起手拍在自己嘴上,张太医又冲她瞪眼:“我是无意中听到,你可禁止外传!”

沈濯忙抬起手来:“绝不!”

张太医却又拧眉寻思起来,半晌,勉强点头:“不过,你还真没说错。郡主前天胳膊上划伤了一道,让我去看了看。我瞧着她一丁点儿喜意都没有。而且,还突兀地问了我一句是不是给你看过病。”

“张爷爷!您以后去她那里可千万不能瞎吃乱喝!”沈濯脑子里已经开始闪出各种贵人随意毒杀人的桥段。

张太医呵呵地笑:“我张家世代杏林,虽然我这个脾气不好,只得个医监。但我兄弟子侄们在太医署各处当差的也不少。若是郡主不想莫名暴毙,她才不会动我。净之小姐且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