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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72)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看着竖在自己跟前的两根大拇指,风色挑挑眉,得意洋洋地趴在了皮褥子上,呻吟:“疼啊,累啊,快死了……”

这是他每天的固定节目,众人都看着哈哈笑。

秦煐轻笑着,却示意阿打一起重又出了帐子,然后神情肃穆地叮嘱:“阿打哥,我们几个在那边是被通缉的逃犯。您不嫌弃收留了我们,我们却不能在这里太久。风声漏出去,会给您带来灾祸。我们过几天就走。”

阿打顿时急了,一把抓住秦煐的胳膊,疼得他又是哎哟一声,冷汗都下来了。

“唉唉!你说你这个娃!咋么那样不听话!让你住,你就住!养好了身子再走。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们出岷山!你放心,有了你阿打哥这个向导,你想去哪里,都包你走最近、最轻省的路!”阿打的胸脯拍得震天响。

听到养伤,秦煐用力扭头看向自己的后背,却又牵动伤口,疼得嘶地一声,犹豫片刻,点头道:“那好。我们再住七天。七天后,我们一定得出发了。”

阿打耸起的两个肩头轻轻落下,笑得一张黑红交加的脸沟壑纵横:“这就对了!七天后,你们几个的伤都能好个差不离。那时候上路,才对味儿嘛!”

晚上的帐篷热闹非凡,众人放心大胆地吃吃喝喝,不醉无归。

秦煐还周到地令护卫捧了几盆汤送去给那几家帐篷。看得阿打嫂心疼不已,转过身去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看看她设在帐篷里的佛龛前摆的木鱼,秦煐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仰头再喝掉一碗马奶酒。

阿打喝得醉醺醺的,歪歪斜斜倒下,几乎就要立即鼾睡,却还记得回头招呼秦煐:“你们跟着我睡这边,让我婆娘带着娃娃睡那边的小帐子。”

两个黑里透红的小娃娃听了,跳到秦煐身边,一左一右地缠着他:“鹰哥哥,你说你打了雪豹?我不信!那东西迅捷无比,你是怎么打到的?”

秦煐笑着去刮孩子的鼻子:“你们连豹子肉都吃了,还不信?”

大些的男娃想了想,忽闪着眼睛,问:“那,雪豹怎么叫?”

风色从一旁凑了过来:“喵~~~”

众人哄堂大笑。

那娃娃却后退半步,露出一丝惧色:“这只雪豹真的是你们打死的!”

这次换了秦煐有趣地看着他:“你见过雪豹,还听过它的叫声?”

娃娃张了张嘴,情不自禁地看向父亲。

阿打醉眼迷离,横眉冲着阿打嫂吼:“没眼色!还不快带着孩子走?!”

阿打嫂忙拉着两个孩子走了。

众人又笑又闹,又喝了半夜酒,才横七竖八地睡了。

两天后的清晨。

天上刚刚显出微白,秦煐四个人便从大帐里钻了出来。

四个人悄悄地互相打了个眼色,紧一紧各自背上的干粮袋子和武器,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往北去的路。

直到日上三竿,旁边帐篷的住家才奇怪地去喊:“阿打!阿打!日头晒腚头了!怎的今天这样懒?”

无人应声。

几个人惊惧地面面相觑,忙掀了帐篷去看,却见阿打、阿打嫂,以及两个娃娃,正香甜地呼呼大睡。

“阿打?”

“阿打嫂?”

两个人沉睡如故。

众人莫名其妙。

刚有人要上前去推他们,旁边一个人却拉住了他:“阿打搬来的时间短,脾气古怪,你我又都打不过他,才让他当了咱们的首领。现在这样子,显然是这一家人夜里累坏了。且让他们睡吧。不然吵着了他们,怕阿打又要发疯砸了咱们几家子的铁锅。”

话说得虽然生硬,众人却听懂了。

不论阿打家发生了什么,他毕竟跟自己等人不是一路的,没必要非要掺合他的事。

几户人家各自去忙各自的,甚至还都放轻了脚步,紧紧闭上了日常爱呼喝的嘴巴。

所以,阿打一家直到晚上才醒转了过来。

“人呢?几时了?你们三个如何在这里!?”阿打凶相毕露,一把抄起了放在枕边的砍刀。

……

……

“三爷,就蒙汗药就完了?”一个护卫有些不甘心。

秦煐笑了一声,眼中却殊无笑意,道:“他们不是西番人,是汉人。却听说我们也是汉人之后,紧紧地瞒住了这一点。阿打在咱们刚刚住下的时候就放了一只鹰走。阿打嫂诵佛敲木鱼,却不转经筒。那孩子说话用词那样斯文——”

呵了一声,秦煐面无表情地低头看路:“这样的人,却在那个小部落里牢牢地立住了足。这说明,他们是大秦军方安插过来的细作。这些人,不容易。能不杀,还是算了吧。”

风色看了秦煐一眼,忍不住嘀咕:“您就不怕他立即将咱们的行踪泄露出去?”

“他的鹰还没回来。那天又执意要多留我们七日。这就说明,他要联系的那些人,至少要过五日才能给他回话。如今三天不到我们就走了。他没办法传信的。”

秦煐拍了拍风色的肩。

“五天后,咱们说什么也该出山了。”

何况……

那两双亮闪闪的孩子的眼睛。

总令他想起沈濯那被人害死的幼弟,以及沈濯在这件事上的——哀痛和疯狂。

他下不去手。

第四五四章 逃

但总归是有下得去手的人。

——秦煐不知道的是,阿打当天夜里就杀光了所有那些西番人,和阿打嫂、两个孩子,甚至在自己的身上也割了几刀。接着,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阿打满面狰狞,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低声咒骂:“不让老子立功?那老子也有法子回去!”

一座边镇的大营之外,阿打强撑着浑身的血迹,从瘦马上摇摇晃晃地摔了下来,倒在了大营门前。

守卫的兵士拧眉警惕地持戟过来:“什么人?!”

阿打奄奄一息,抖手举起一块乌金令牌:“兆字四十八号,求见黄将军……”说完,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在帐中,换了衣、裹了伤,而他要见的黄将军就坐在对面:“醒了?怎么回事?”

阿打忙先行礼,然后急着问:“将军可派了人过去?我来时路上似是错过了他们!”

满面须髯的老将军眉目不动:“我为何要派人过去?”

阿打一呆:“您没接到讯鹰传回来的消息?”

“从头说。”老将军目露不耐。

“是秦三……我当天晚上立即传讯……他们急着走,我作势留客,他们答应了……可那竟是稳兵之计!那天晚上,他们在我们的饮食中下了蒙汗药……那个小部落,几十口人,有老有小啊……全都被,被他们杀了……我是被烟火熏醒的。但因为中了药,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装死逃生……”阿打泣不成声。

老将军看着低头擦泪的黑汉,眼中怀疑闪过。

然而,又有什么关系!

“他前头被西番人接连追杀,几乎命丧大雪山。这个时候杀几个西番人也算是讨回利息。你错在一开始没对他表明你的汉人身份。”

老将军利落地站起,简单明了地亮出态度:“只是既然你看见了他真人,那就是大功一件。养两天伤,我送你入京。”

阿打心头一喜,脸上露了一丝得意出来:“是!”

简单一颔首,老将军走出了帐子,想了想,却低声吩咐身边的亲兵:“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两位伯爷。我想,他们大概会想要先见一见这个兆字四十八号。”

那小亲兵犹豫了片刻,方悄声问道:“俺听说,秦三爷宁可自己丢了性命,也要保住彭伯爷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屠庄?”

黄将军回头看了看阿打住着的帐篷,冷笑一声,低声道:“抽中这小子去卧底的时候,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躲开,结果没成。又说自己是老光棍儿,很难取信于人。他那媳妇,是现寻的一个没了九亲十眷的寡妇,孩子更索性便是咱们俘虏的幼小西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