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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11)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典哼了一声,转向施骧:“你姐姐就仗着她是女的,以后不用考试,所以才这样嚣张!”

施骧茫然:“甚么考试?甚么叫嚣张?”

“净之小姐许久不曾煮茶给我喝了!”隗粲予不由分说,先把两拨儿“孩子”划拉开。

小花园也有小小的池塘假山,也有小小的亭台池阁。

“小姐找我何事?”亭子上坐定,隗粲予看着发呆的沈濯,难得勤快一回,亲自烧水煮茶。

沈濯的目光投向天空极远处,半晌,方问道:“隗先生,我欲独善其身,可行否?”

“小姐既然来问我,想必心中已经动摇了?”隗粲予笑了起来。

“我对秦煐说,我爹爹会帮他,我也可以帮他。但是我讨厌皇宫。”沈濯说到这里,顿住。

隗粲予手一抖,气乐了:“小姐就那么信得过三爷?”

“信得过……”沈濯心中一顿。

水滚了。

隗粲予提了壶,一一仔细地烫过杯盏,口中戏谑道:“自古以来,我还没听说过,那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心胸宽广到能容得下小姐这样捋虎须的呢!唐宗汉武又怎么样?明面上算计不成,暗地里弄死了多少?小姐跟着孟夫人那一年的史书,白读了?”

沈濯有些不确定,往椅子后头退了退:“我都说了帮他了……”

“自古没出过力的那些,人家连杀都懒得杀。杀的都是不愿意继续帮忙的功臣。”隗粲予眼中闪过冷意。

沈濯翻了他个白眼:“秦煐不是那种人。”

隗粲予好笑地看着她:“所以我问,净之小姐就这样信得过秦三爷?”

沈濯语塞。

“净之小姐,今日为什么想起来纠结这个?不是早就决定不掺合此事么?”隗粲予的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水壶,吊水线这件事,他一般都会洒到茶杯外头。

沈濯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才在昭姑姑,听她说,信明伯在吴兴,对她说起,我沈家如今,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隗粲予的手一颤。

放下水壶,隗粲予正色看向沈濯:“小姐,现在退出,来得及。”

“我自然是来得及的。尤其又不在京城,趁着大战一走了之。可是,我爹爹呢?”沈濯反问。

“……小姐,我没说让你玩失踪!”隗粲予安慰自己别生气,说正事:“我说得就是沈侍郎。陛下信任沈侍郎,所以,沈侍郎不用站队,只要跟着陛下就好。三爷这边,现在这样子,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至于以后,当今陛下那个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江山落入傻子之手。所以,沈侍郎只要顺水推舟看着就好。”

沈濯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以一般情形来说,隗粲予说的没错。

可是沈濯的梦里还有无数的意外,无数的坑。

那些残破带血的盔甲,那个曾经在登基大典上杀死秦煐的灵魂,还有东倒西歪的酒盏,拿着刀的父亲……

就算是往最小里说,还有原主在那一世究竟是否真的疯了……

还有周荧……

沈濯深深吸了一口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肯退,对方呢?

逆水行舟啊……

如今这条大船上的人太多了。

侍郎府那一大家子就不说了,西北的施弥,京城的邱虎一家、陈国公一家、清江侯一家、欧阳一家,甚至还有他们自己的亲朋故旧……

不进则退。

退无可退。

沈濯轻轻地闭上了眼。

“河州那边传来消息,秦三爷从进了河州就开始被不停地袭击。短短十天,已经打退了或大或小的攻击,七次。”隗粲予显然是觉得沈濯根本没有认清夺嫡一事的残酷。

七次!

沈濯猛地睁开眼,双拳紧握:“伤亡如何?”

隗粲予冷冷地看向手中的茶碗:“三爷很,聪明。伤亡的都是跟当地借来的兵将。他的人、北渚先生的人和江离,三五个人轻伤而已。”

“消息进京了么?”沈濯瞬间冷静下来。

隗粲予满意地看了看她:“是,已经进京。二位伯爷原本往鄯州去,听见消息直接改道去了河州。计算脚程,这时候应当已经与三爷汇合。”

“我爹的信回来了没有?”

“尚未。”

“我答应过秦煐,河州、洮州、叠州一直到剑南道这一条线,我会请爹爹帮忙,至少替他掐住军饷。但是现在就出了事,那说不得,就要敲打敲打了。”

沈濯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们去找小姑父。”

……

……

“西北打仗,打的便是钱粮。如今翼王在陇右接连遇袭,陛下震怒,命我罚陇右上下所有官军的俸。可这一罚,仗还怎么打?此事,难办啊。”

沈信言挠头不已。

政事堂里,竺相、宋相、蒲尚书,三个人都装聋作哑。

这是你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跟我们商议个鬼啊!

“竺相,您看……”

“我不看!洮州新刺史是你妹夫,秦州新刺史是你同科。你就算问主意,也该问你老师,问我做什么?我这个左相,如今只管带着人跟西番北蛮打嘴仗!”

竺相一推六二五。

翼王屠村的事情正式传开,西番已经遣使入京问责。

那个所谓的边军细作证人,也已经抵达京城,如今就关押在大理寺的地牢里。

大理寺正卿老迈,十天前刚刚呈折致仕,建明帝批了准。

少卿左温周偏偏也是竺相的人。

所以那细作一到,建明帝直接把竺相叫了去:“朕说过,那两个追杀翼王的活口死在谁手里,谁就等着被朕诛九族。这个话,朕是认真的。如今,这个细作,也一样。三个人,三条命,都要好生保住。左相,你要记清白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地打脸。

可皇后娘娘追杀翼王一事,事先却没有跟竺相透过半丝风声。

竺相也是一肚子闷气。

如今西番那一脸的理直气壮,还是自家送上门去的证据,这简直是……

第五零二章 逆水行舟(下)

蒲备连声咳嗽,沈信言的目光刚转过来就摆手摇头咳得更厉害了。

宋相看看他,笑一笑,捻须对沈信言道:“你也想差了。如今的陇右道大总管乃是曲伯爷,你该跟他商议此事,怎么来讨我们的主意了?”

沈信言双手一摊,苦恼道:“老师不要相戏。曲伯爷出了名的不肯克扣一文钱的军饷,我跟他商议此事,不是白说么?何况又这么远,扯皮也没得扯啊!回头误了西北军力调动,曲伯爷回朝翻脸,陛下不是还得把我推出去当盾牌?”

竺相三个人哈哈大笑。

“信言,你这满肚皮的牢骚,如何不跟陛下去说?”竺相忍不住调侃他。

沈信言愁眉不展:“说了。被陛下一顿臭骂。”

这下子连蒲备都咳不下去了,哈哈地笑。

最后还是宋相不忍,给他解围:“陛下的旨意你发下去,点个刺史代办此事,让他去跟曲伯爷打擂台便了。”

竺相想了想,也好:“如此倒也可行。你手里的事情千头万绪,户部就算专拎出一个人来对陇右,那边也得有个接得住的人。我看公冶释合适。”

沈信言立即揖手:“多谢二位相公!尚书大人,我这就去办?”

蒲备连忙又开始咳嗽,一边咳一边挥手。

沈信言不等竺相和宋相再做反应,撩袍就跑。

宋相和竺相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哈哈地笑起来。

竺相意味深长:“你这个学生可真是滑头啊!这种得罪人的事儿,死活不肯自己干。就连点谁的差,都一定要你我说话。”

外人跟前,宋相仍旧百般维护沈信言:“点差一事,本就该是你我份内。他一个户部侍郎,越过宰辅和吏部,去给地方大员派差事,那陛下不打断他的手!”

“说的也是。他虽是礼部出身,可毕竟有个手把手教他出徒的吏部天官当座师嘛!”竺相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