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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19)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隗粲予听得呵呵笑,捻须道:“前头的我都信,就最后这半句我不信。陛下的气势如何,你想压的时候,想必紫宸殿上,也是满朝文武听着你一个人叨叨吧?”

沈濯皱了皱鼻子:“先生别顺口胡说。那天公冶祖堂也在的。不过他好似一个字儿都没说啊……”

沈濯竭力回忆,却想不起来对公冶释的任何一点印象。

隗粲予和沈典相视莞尔。

沈信昭看看城门就在眼前,拉了她缩回车里,放下窗帘:“该进城了。你乖着些。”

沈濯吐吐舌头。

一行人先去邸舍住下,杜掌柜的立即去找牙行打听有没有院子在售,他兄弟则与隗粲予、沈典一起去看城里的店铺。

沈信昭梳洗完毕,斜倚在美人榻上让琳琅给她绞干头发,只觉得心里踏实惬意,不由笑道:“我还真是由俭入奢易。从你们跟了我才几天?我就已经习惯了游手好闲了。”

沈濯在门外听见,噗嗤一声笑,推门进来,促狭挤眼道:“昭姑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说自己当不了富户了?”

沈信昭羞涩一笑,招呼她过去,问道:“腹中饿不饿?可要吃点心?”

“时辰还早,我已经令人递了帖子进府衙。若是今儿能见着公冶使君,就不拖到明天了。”沈濯现在几乎是分秒必争。

——建明帝令公冶释主理陇右道所有钱粮调拨的旨意昨日已经到了。她能早一刻钟见到公冶释,就绝对不想晚一刻钟。

一时果然有人来邸舍问:“哪一位是沈家少爷?”

沈濯着了男装出来,见是一个门子,因笑道:“我便是。不过家兄出门了,要稍候他片刻,不知贵使可等得?”

门子屏着手,垂首道:“使君说,既是令亲长辈等已经一起到了,不如到府中一叙。已经备了水酒,还请净之少爷赏光同去。小的给少爷引路。”

咦?公冶释竟然知道自己的“表字”了?

沈濯适时地摆出了个贪玩的女孩子表情来,歪头一笑:“这个啊!我族姑姑不肯的。一会儿家兄回来,我同他一起去也就是了。”

门子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始终不曾抬头——就似知道沈濯是个姑娘家一般。

沈濯笑着告了个罪,便让门子在邸舍大堂饮茶,自己且进去告诉了沈信昭一声:“公冶释果然要请昭姑姑去内宅见他家人,不过我替姑姑推了。您备一份礼,我一会儿送给他家里人也就是了。”

沈信昭正在提着心,就怕又要重演洮州的事情,一听这话,如释重负,忙命琳琅把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到时候你看着送。”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沈典和隗粲予才说说笑笑地回来,得了消息,各自惊奇,忙去换了干净衣衫,与沈濯一起奔府衙而来。

路上沈典忍不住埋怨沈濯:“如何不告诉我们等着?看店铺又不急在这一时。”

沈濯抿唇笑笑不语。

隗粲予看了一眼那带路的门子,附耳悄声告诉沈典:“净之就是要看这门子的耐性如何……”

……

……

秦州府衙后宅,公冶释正儿八经地摆下了两桌酒席。男一桌,女一桌,中间隔了屏风。

沈濯看着康氏温柔娇怯的样子,笑得天真烂漫,小声赞她:“康姨娘真好看。”

康氏红了脸,只知道嗫嚅着给沈濯布菜。

外头只管普通吃饭。

沈典见着小大人似的公冶平,十分稀奇,笑对公冶释道:“我施姑父家有个小郎,叫施骧,七岁。还是个娇养的孩子呢。令公子却比我十二三岁时还要稳重了。”

公冶释笑了笑,伸手抚一抚儿子的额头:“他七岁时也是个娇养的孩子,只是他娘亲三年前去世,他就只好长大了。”

沈濯在里头听见了,心中轻轻一动,看了看康氏,由衷地小声又赞道:“康姨娘辛苦了。七八岁的男孩子最难缠。”

康氏眼圈儿一红,低头擦泪,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满心里想的都是上次被宋凝打的那一个耳光,说什么都想跟人诉一诉。憋了半天,才低低道:“净之小姐还年轻,哪里就真知道养那样大的男孩子有多难了?连宋家大姑奶奶,那看着幼弟长大的人,都没觉得妾身有半分苦劳呢!”

宋家大姑奶奶?!

沈濯的手指一顿,眼光往屏风处一溜,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凑过去,悄悄地问:“那是谁啊?欺负你来着?”

听见“欺负”二字,康氏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满肚子的话终于有了出口:“就是宋相家的大小姐,大归了的那位,来秦州……”

一五一十地全都倒给了沈濯。

“……使君说过,净之小姐的父亲是人杰,净之小姐更是难得的巾帼英雄。您教教我,往后她再来,我可怎么办啊?”

康氏的哭声没压住,大了起来。

第五一二章 话锋(上)

屏风那边的一桌人都听见了康氏的哭声,谈笑声顿时一滞。

小大人公冶平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满面气愤地闯了过去:“姨娘!”

沈濯正温和地拍着康氏的胳膊,劝她不要哭,看到公冶平眼中,却成了她也在欺负康氏的证据,张口便嚷:“我姨娘好得很!你们做什么都要欺负她!”

公冶释在外头连忙断喝:“平哥儿住口!”

康氏也慌乱得一边擦泪一边站起来抱了公冶平:“没有没有!姨娘是跟净之小姐讨主意,自己哭了,不管净之小姐的事!”

沈濯看着小小的、倔強地护着康氏的公冶平,不以为忤,反倒呵呵地笑起来:“平哥儿辨是非、明恩仇,是个好孩子。”

公冶释索性也走到了屏风这边,板起了脸,训斥公冶平:“事未亲历,凭一鳞半爪目见耳闻,便妄测臆断,可乎?”

公冶平抿着嘴垂下了头。

公冶释又转向康氏,眸色严厉:“妇人辈,禁口舌第一!带哥儿回房!”

康氏怯怯的,只得牵了公冶平的手,屈膝给沈濯行礼告辞。

沈濯道了无妨,笑一笑,道:“正好,要跟公冶伯伯议几件事。”

公冶平临走,回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沈濯。

……

……

“……康姨娘倒是个实诚人。只是公冶伯伯,宋相如此美意,你竟不肯领受不成?”

沈濯特别大言不惭地调侃着公冶释,令人非常有她也是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子的错觉。

公冶释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沈典,却发现沈典已经面红耳赤。

隗粲予只顾换着花样玩自己的折扇,口中笑吟吟地跟着沈濯的话尾随意笑道:“宋大小姐虽然任性些,却毕竟是宋相长女,自然有她任性的资本。若她真要入住公冶使君后宅,这康姨娘乃是第一个要走的人。所以说嘛,人家提前立威,也情有可原。”

公冶释都气笑了,指着沈濯,呵斥隗粲予:“隗先生!净之还是个孩子!你做女子西席,该诵些三从四德才是,怎能教她这些?”

隗粲予高高地挑起了眉:“啊呀呀!她在紫宸殿里‘静女其姝’的时候,难道公冶使君不曾在场看着的?我教她三从四德?她没教我个老师版的就不错了!”

静女其姝?!

沈濯在紫宸殿里头的表现……

公冶释立即觉得,如今自己被调侃探问的情形,特别能理解。

“不知道净之小姐特意来一趟秦州,有什么赐教呢?”公冶释扯开话题,说正事儿。

但沈濯却不肯轻轻放过:“公冶伯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看令郎跟我家骧哥儿也差不多,委实是须得先确定了这孩子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才能决定该跟公冶伯伯说些什么。”

公冶释直瞪瞪地看着她,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隗粲予看着他的样子,笑眯眯地再点他一句:“沈家有一件奇怪的惯例,在下嘴碎,跟您唠叨一句:侍郎大人有时跟在下等幕僚,或者跟邱家姑老爷闲谈,我们家的少爷小姐,”点了点沈典和沈濯,“都是会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