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妃传(438)
“你祖上是哪里人?”秦煐看着院中景色变幻,从高大白杨红柳渐变成千日红、佛手掌,脚步有些慢了起来。
赵四憨憨答道:“小人的祖籍在东北那边。定天下的时候因战乱逃荒,所以离开了本宗。后来遇见国公爷征兵,小人便跟了公爷。再后来熬到亲卫,伤了一根手指,所以索性就留在府里当了家人。”
秦煐颔首:“那可是公爷最信任的人了。”
赵四的声音微微一顿,憨笑了起来:“要不能让小人跟着二爷来西北呢!”
“娶得哪里的媳妇?有几个孩子?现都在做什么呢?”
“没。都没。唉,早年间太穷,后来公爷赏的钱都吃酒了。想娶媳妇的时候吧,都已经四十多了。没钱,身子又没那么好,糟蹋人家姑娘干啥?就没娶,老光棍儿,也挺好……”
赵四唠唠叨叨地,就把秦煐引到了一座院子前头。就在他伸手请秦煐往另一边路上拐弯时,院子里忽然一声尖叫!
然后就是一阵闹嚷:“怎么了!怎么了!?”
“宋大小姐晕过去了!”
“啊呀,冯小姐也晕过去了!”
“我们小姐们这是怎么了?你家居心不良!茶里必定放了药!你们沈家满门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媳妇们大呼小叫,丫头们嚣张尖利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四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了?!”
秦煐歪了歪头,往后推了一步,双手交握,转了转腕子,预备着打架,笑道:“没怎么。小姑娘们常玩的把戏。咱们回海山厅喝酒。一会儿刘家伯娘回来,自然能对付……”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快去请大夫!请将军来!还有冯伯爷也请了来!”
里头响起了媳妇婆子们气急败坏的声音。
赵四脸上冒汗,跺脚不已:“殿下您在此等等!她们没我脚程快,我这就去请伯爷和将军!”
话没说完,人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
秦煐双手抱肘,淡淡地看着他,下巴收起,唇角微扬,脸上都是嘲讽的冷笑。
赵四回头恰看到了他的笑容,脚下不由得便是一顿,心里咯噔一翻,忙回头看时,却正瞧见沈信芳和冯毅满面怒气地大踏步走过来!
“二爷……”
赵四脚下蓦然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沈信芳不做声,只一挥手,立即有人上前来,先堵了赵四的嘴,然后将他绑起来架走。
沈信芳和冯毅站住了脚,一起静静地看着秦煐。
秦煐眨眨眼,目光询问,半天,双手一举,左右摆一摆:“不管,不去,不看。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净之一定会宰了我的。”
沈信芳又气又怒:“万一我夫人……”
“你家没有信得过的女管事了?”秦煐不客气地戳穿他。“不就是想让我进去钓鱼么?反正我不去。你们爱怎怎,我回海山厅喝酒了!”
说着,拔脚就跑。
冯毅飞身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里头还有我惜惜和宋家大小姐。你不去,我们实在是无从知道她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万一这一局被她们躲过去,你以为下一次你还有今日这样幸运了?”
秦煐哀叫:“信芳伯!你是知道净之的!我是真不敢啊!我不去!”
冯毅不轻不重地给了他肚子上一拳:“你的沈净之发个脾气重要,还是肃清陇右异动重要?她们两个小女子,再怎么也弄不出什么大事来,我们要找的是幕后的人!这个人不翻出来,西北这一仗就没法打!你不去,你不去你爹的江山就要破个窟窿!你再说一遍,你去不去?”
“少废话!你若不去,我就告诉净之你轻重不分本末倒置!快给我滚进去!再耽搁人家就明白过来了!”沈信芳不客气地补了一脚!
“净之的轻重跟你们的能一样么……真是的……”
秦煐嘟嘟囔囔着,却顺从地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只有两个面上惊惶的婆子了,见到他,先是茫然,接着忙上前拦住:“里头都是女眷,这位公子请留步!”
咦?!
这里头竟然还有明白人呢!
秦煐眉尖一动,果然住了步子,扬声问道:“伯娘可还好么?有没有人去请医生和沈伯伯?”
里头一个女声哽咽着响起:“夫人,夫人……呜呜呜……”
呵呵,这还是逼着自己进去的节奏啊!
甩开两个婆子的阻拦,秦煐大步流星往里闯,口中喝道:“你两个立即去请沈伯伯来!还有,通知外头,甘州府最好的大夫,全都给我请来!”
进了正房的房门,只有一两个丫头上前拦了一拦,还被另外的几个死活拽了下去。
秦煐目不斜视走到内室门口,脚步不停,高声喝道:“伯娘,我进来了!”
门帘挑开,一蓬药粉迎面撒来!
第五三六章 你来杀杀看
秦煐如人所愿地倒了下去。
两个丫头冲了上来,力气奇大,直接把秦煐架在了床上,同时将他和另一个身躯盖在了一床被子下。
“要不要脱衣服?”显是丫头的声音问。
“来不及了,我们走。让他们自己闹就是。”一个冷静的女声,即便是含着杀机,仍带有几分天真甜糯。
秦煐忽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看向室内的情形,同时漠然开口:
“先别走,先等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凝滞。
秦煐跳下床,先用手在脸上一阵乱搓,脚步微微踉跄了两下,含笑坐在桌边,口中道:“这迷药还真够劲儿。”
看向众人。
穿着亮金彩凤粉色夹棉襦裙、梳着双鬟戴着明月珰、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虚空的,应该就是沈溪。
站在她身前、让她把手搭在肩上、一脸惶恐的,应该就是沈溪的丫头。
还有一个,刚刚摆好姿势倒在床下、正满目惊惧地抬头看向秦煐的,不是沈家的丫头,就是宋凝的丫头……
至于其他人——
刘夫人踪影全无。
窗下的床上被下盖着的,应该就是昏迷中的宋凝。
“冯——小姐,你这算计,可真是永远脱不了内宅的下流手段啊!”
秦煐目闪寒光:“刘夫人在哪里?”
沈溪冷冷地看向对面那个模模糊糊的瘦高影子,脸上杀气一闪,轻声问丫头:“他坐下了?”
丫头咬了咬唇,迟疑片刻:“是。”
“迷药都在脸上?”沈溪紧跟着盯了一句。
给她当拐杖的丫头忍不住跟倒在地上的丫头对视一眼,小小地清了一下嗓子:“是。”
沈溪收回了扶在丫头肩上的手,后退了三步,直到自己的身子抵住了床边的墙,轻声吩咐:“他现在必是虚张声势,杀了他。”
两个丫头再次对视一眼,目露犹豫。
若秦煐现在真的虚弱,杀了他也许并不难。
但那样一来,自己等人,只怕就真的跑不掉了……
“你们的性命早在十年前就没了的。快,杀了他!迟了外头的人就明白过来了!”沈溪声音急促,压得低低的,却满是狠戾!
“刘夫人在哪里?”秦煐静静地看着沈溪,浑不在意这些。
沈溪呵呵地笑,脸面朝向秦煐的声音,眼珠儿却忍不住朝着旁边的柜子转了一转:“刘夫人么,自然是你死了之后,我们推出来做挡箭牌的!”
两个丫头已经完全亮出了自己的身手,各自一翻腕,短刀匕首,以及各自手中的蒙汗药巾,步步谨慎地走向秦煐。
秦煐双手结在丹田处,慢慢调息,口中竟还在跟着自己呼吸的节奏吸引沈溪的注意力:“你最初的目的必定不是杀我……冯伯爷邀我去冯府我没答应,所以这件事安排在沈家也是你迫不得已……若是在你冯家做这件事,你必定不想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如今朝着我下杀手,怕是你临时起意吧?你主子同意么?”
两个丫头都已经走到了他身前,听到这里,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面上一阵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