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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65)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而这两部分人的目的,显然不一样。

沈溪娇弱却坚定地指挥着冯毅的人:“我活着上京,爹爹能说得清;我若死在路上,死无对证,旁人不论怎么说爹爹,他都没得辩驳了——他虽然早就不想辩驳了,但我不能真的对不起他!”

冯毅的亲兵们被她感动了。

他们拼死地护着她。

肃国公的人,一开始还恨铁不成钢地想要劝说一下这些人,待发现沈溪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之后,不由得各各退开一步:来之前,老管家就有交待:这女娃娃能活到如今,必定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自己等人,得离远些。

磕磕绊绊,终于离京只有三十里了。

终南山脉绵延数百里,山麓上有一座洪福寺。

沈溪遥遥听见那寺里的唱经声,心中微动,哽咽着去求冯毅的亲兵们:“我能活到今日,全靠爹爹洪福齐天,各位兄长拼死相护。刚才听茶棚老板说不远便是洪福寺,我想去上炷香……

“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非分之想。然而我死之前,怕也就这一个机会再去跟佛祖磕个头,求他老人家保佑我爹爹姨娘,能平安康泰、长命百岁了……”

沈溪一个矮小的玲珑少女,低着头,泪珠儿一滴一滴地砸在衣襟尘土上,却又偏偏咬着牙强忍着不失声痛哭。

这幅凄惨景象,便是见惯了京城各种惺惺作态的肃国公的人也有那于心不忍地转开脸的,更何况冯毅手下使出来的那些心肠耿直的兵丁?

几番扰攘,沈溪顺利地进了洪福寺进香、跪经,甚至因为晕倒还在里头住了一宿,翌日方才入京。

肃国公听说她竟然活着进了京城,不由得大讶:“这个孩子竟是妖孽转世么?竟有如此神通?!”

管家在旁边十分为难:“……那边,最后决定让她活着。派旁的用场。”

“能保证她不倒戈?”肃国公皱起了眉头。

“您也知道,那边对于人心的揣度和拿捏,算无遗策。”管家深深低着头。

肃国公有些不舒服地嗯了一声,半晌,哼道:“……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做这等藏头露尾的事!”

管家看了肃国公一眼,面无表情地重新低下头去。

肃国公也瞟了他一眼,哼道:“行了!我知道你不以为然。然而太宗对我有知遇之恩在先,我那孩儿枉死在后……这件事,我不是不得已,我是自己选的路。你若实在看不惯,大可远遁江湖。我保证没人难为你就是。”

管家叹了口气。

国公爷都这个岁数了,还是这样执拗、单纯。

“公爷,沈溪怎么办?还带进府中么?还是照着那边的话,咱们不沾手,直接交去宫里?”

“照那边说的做。”

“这沈溪一路被我们护送回来……要不要敲打一下那些人不要乱说话?”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谁爱说什么说什么!”

“是……”

管家无奈地退下。

肃国公重新倒在榻上,看着窗外飘飘洒洒降下的大雪,怨毒地冷笑一声:

“着什么急……好戏在后头……”

第五七零章 休道欺君

翌日清晨,沈濯入宫、沈溪入城、秦倚桐得到宣召。

寿春宫里人人都带着一丝倦色。

沈濯一看就皱起了眉头,从自己家里折来的名贵绿梅仍旧拉拉杂杂地便塞给了耿姑姑,口中却不悦地问:“是不是夜里又闹腾了?”

旁边忽然闪出一个老内侍,迎面叱道:“大胆!无品无级的小小臣女,进殿不等通传、不行拜礼,还这样大言不惭、恶语诋毁太后,你可知罪?”

沈濯进寿春宫,已经惯了的随意,听见这话都愣住了。仔细打量一番那老内侍,忽然想了起来:“咦?这位是皇后娘娘的身边的甲申总管不是?这可真是一向少见。敢是皇后娘娘也来望慰太后了?我去给皇后娘娘行礼去。”

甲申有些懵。

怎么她不先低头、不先争辩、不先跟自己矫情的么?

这边耿姑姑才不理他,只管对沈濯叹了口气道:“后半夜心悸,闹了起来。陛下急着上朝匆匆走了。如今皇后娘娘、梅妃和崔署令都在里头。您请这边走。”

沈濯烦恼地拧紧了眉,手里已经利索地把外头的狐皮大氅脱了下来,随手递给了旁边一个小宫女,自己搓搓手,且随着耿姑姑往里走。

甲申这才反应过来,疾忙往前一拦:“太后娘娘为甚么病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沈小姐此时似乎不宜入内……”

耿姑姑冷冷地看着他,问:“甲总管,是否非要我进去跟太后禀奏,请了她老人家的懿旨,才能在寿春宫里,抵得过您这位清宁宫大总管的话了?”

“耿姑姑,老奴也是为了太后、为了大明宫的制度……”甲申一脸忠义。

沈濯嗤地一声笑,直接上手,一把推开他:“得了吧!狐假虎威也有个限度。非要让你主子再给太后娘娘惹场气,你心里才算是完了走这一趟寿春宫的差事吧?我尊重皇后娘娘,不等于我会给你机会让太后娘娘加重病情。”

甲申脸色剧变:“沈小姐不要血口喷人……”

耿姑姑的表情已经从冷漠到了警惕,直直地盯着他:“那请甲总管就不要这样多事!”

沈濯大踏步地走进了寿春宫的内殿。

甲申还想再追,却被有意无意急匆匆穿梭来去的宫女们挡住了道路。

耿姑姑调整了一下表情,夸张地烦恼着,提高了声音:“净之小姐,您又不挑不拣,随手折花!”

太后带着喜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净之来了?带了什么花儿?是不是又摘我的老梅树了?”

“皇后娘娘万福、梅娘娘万福。太后又派我的不是。我从家带来的,是绿梅。一会儿耿姑姑插起来您就知道了。呀,今儿怎么这样人多?崔署令,早啊!”沈濯没心没肺的声音清凌凌在内殿响了起来。

甲申眼中闪过寒意。

招手叫过一个粗使老宫女,甲申和颜悦色地问:“这沈小姐天天来寿春宫,太后娘娘也不腻烦她么?”

老宫女面上嘲讽之色一闪,垂下眼:“寿春宫里冷清。太后娘娘常说,一个沈小姐,顶十个临波公主热闹。人老了,爱这种干干净净的热闹。”

一句话把甲申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老宫女恭恭敬敬:“甲总管还有什么要问的?”

甲申一噎,却仍旧尽力维持着和蔼:“这沈小姐显见的是比各位皇子公主都得太后的欢心了。只是不知,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事,能哄得了太后呢?我们娘娘尽心尽力这几十年,可都没得了太后这样的赞呢!”

老宫女皮笑肉不笑起来,鄙夷地看着甲申:“也没什么。不过是把太后的康健和高兴放在所有事情的头一宗上罢了。净之小姐不过是个孩子家家的,哪儿就能跟皇后娘娘比肩了?她又不考虑得失、又不衡量朝堂、又不瞻前顾后思想好处的……”

甲申定定地看着老宫女,忽然哑然失笑:“我倒真是不懂了。怎么寿春宫里,就没一个人不喜欢这位沈小姐呢?”

“太后平安喜乐,寿春宫便平安喜乐。这有什么难懂的?甲总管真会说笑话。”老宫女知道他没得可问了,敷衍了一礼,走了。

甲申双手笼在袖子里,心下倒真的奇怪起来,低声喃喃:“有趣。寿春宫里,竟个个都是明白人不成?”

殿内,太后娘娘满心欢喜地拉了沈濯坐在自己身边,想跟她说话又想起还有皇后和梅妃在,不由皱眉道:“我好了。劳累你们半夜。去吧。等我再不舒坦了,我再叫你们来侍疾。”

这话说的!

邵皇后险些挂不住笑容,看了梅妃一眼,笑道:“梅妃,咱们走吧。太后娘娘嫌咱们碍眼呢。”

梅妃笑得千娇百媚:“这世上谁不喜欢花朵儿一样的小姑娘?这沈家姐儿乖巧懂事,妾身都看着喜欢,何况是太后?若说碍眼,妾身这把子岁数,又被两个孩子缠得憔悴,跟娇娇嫩嫩的沈家小姐比起来,岂止碍眼二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