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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79)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大赞普才睡眼惺忪地边发脾气边披着熊皮大氅出来:“什么事!”

守将忙将隘口火光冲天的事情说了,急道:“还请大赞普早做示下,臣该怎么做?”

大赞普有些怀疑:“那离着几十里地呢,你果然看见了?这个时间,外头滴水成冰,即便是有火光,也不太可能是大秦的三皇子打过来了吧?何况……”

何况不是说好了今晚那个三皇子手下的将官要叛了,鼓动兵变么?自己已经发了命令,让一个千人队天亮了再过去打扫战场把大秦军队悄无声息地全部就地埋了……

大赞普停了话头,眼皮忽地一跳。

别是被那个三皇子发现了叛将……

“快!宣大将军入宫!立即召集我最忠诚的勇士们!逻些城可能就要有敌人进犯了!”大赞普吼叫起来!

可是紧跟着他的吼声,宫外一声巨响!

从大赞普到城防守将,脸色同时唰地变白!

这是,这是!

这是大秦的震天雷!

难道他们还带了火炮来不成!?

“隘口,那边隘口,有两门火炮……是悄悄从大秦边军手里买来的……藏在地窖里……”守将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赞普气急败坏:“你是说,你们还在隘口给大秦的翼王殿下准备了攻城的利器!?”

唰地一声拔出了皇宫侍卫腰间的宝剑,狂怒着一挥!

守将的大好头颅被狠狠地削了下来!

满皇宫的奴婢们吓得噗通一声都跪伏了地上:“大赞普息怒啊!天神在上,求大赞普息怒!”

宫外的示警铜钟已经当当地敲了起来。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赞普,大赞普请到后面暂避!秦军,秦军破城了……”

大赞普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看着本该在城门上守卫、如今却横尸在自己面前的守将,胸膛剧烈地起伏,半晌,忽然弯腰咳了两声,哇地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大赞普!”众人吓得一拥去扶。

大赞普面如金纸,身子晃了两晃,有气无力地下令:“请国师立即去跪拦翼王的马,求和……”

第八五七章 天赐

沈濯惊喜交加,笑得两排小白牙熠熠发光:“他打进逻些城了?西番求和了?那他现在是不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西番皇宫等着大赞普写国书哪?”

沈信言看了她一眼,心里头有点儿不是滋味。

虽说他对秦煐这个小家伙给自己当女婿,多多少少还是乐观其成、算是满意的。但人家老爸帮把婚书无耻之极地要走了,一向不乐意嫁掉的闺女却又忽然变得关心起那个熊孩子来——

为甚么有一种强烈地想要谋逆、好把闺女抢回来关家里谁都不给看的冲动?!

“沈净之,爹爹就你一个女儿了,你还真打算傻着过日子了?”沈信言语声淡淡。

呃?

正拿了茶碗喝水润喉的北渚先生险些呛到。

沈濯跟着哑然。

emmm,好像是有点儿没脑子了……

努力集中了一下精力,沈濯皱起了眉:“他本来就是无旨出征,这个时候若是去拿人家的国书,回朝后还不定多少御史弹劾……那个傻子没傻到真留下休整吧?”

听她唤秦煐为傻子,两个大人没一个觉得不妥的。反而一个因其亲昵而眉开眼笑,另一个因其贬义而脸色稍缓。

“没有!三爷当时一脚把人家国师踢开,提马进了皇宫,虽未伤人,却将对方的大殿宫床踩踏了一整遍。跟着的侍卫兵士什么好拿什么……”

北渚的声音顿了顿,笑道,“还放了把火,把人家内库给烧了……”

不杀人,却放火?

沈信言父女两个同时露出了一个欣赏的笑容。

“没动人家的佛经典籍吧?”沈信言最关心的是这个。

北渚摇头:“没有。连国库的东西都一点儿没动。临走时,三爷在皇宫门口说,他被冤枉,是西番大赞普被人蒙蔽昏了头;他被追杀,是西番的边军收了不该收的钱。跟西番民众无关,跟西番的神佛无关。

“还说,若是他们知错了想求和,就好生捧着国书,到长安来,跟大秦的皇帝陛下赔罪,说清楚往事。若是还想继续嘴硬抵赖,那他秦三爷,还可以再去这么一趟。

“说完这个话,三爷当时就带着人,一人双骑,跨马出城了。

“这消息是三爷出城后立即派人送回来的。消息的最后说,他会觅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大秦,路上不再跟西番纠缠。”

北渚笑的极度满足。

故人之子能长成这个样子,他简直与有荣焉。

然而沈信言父女关心的重点却跟他不一样。

沈信言双手轻轻握拳:“最快的速度,觅路……这孩子不敢原路返回了……”

“他路上遇到了什么变故?没提吗?”沈濯的两只杏眼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北渚默然下去,叹了一声:“他没提,但是我收到了太渊传回来的消息。那队骑兵的副将,临到逻些城了,想要挑起兵变。三爷审出了背后有人,却怕他胡说动摇军心,抢先亲手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亲手,杀了同袍……

沈濯心里只觉得隐隐作痛。

“我倒不知,这位湛心大师,有这等通天的本事……”沈信言越来越觉得蹊跷,轻轻地摇头。

沈濯刚要张嘴,灵海深处,那个苍老男魂的声音却倏然冒了出来,带着气愤、带着羞恼、带着焦急焦躁,高声辩驳道:“当然不是他!西番都城近在眼前!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有大秦的军队攻破逻些城,他怎会命人从中作梗?!他再不忠不孝,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也做不出来!”

沈濯呆住了。

阿伯……

“怎么?你不信?他就算没能继承皇位,他也曾经是大秦的天赐太子!他人生的前十九年,心里除了大秦江山,什么都没有装过!”苍老男魂在沈濯的灵海深处,声嘶力竭地咆哮。

“那些,那些背叛大秦、辱没祖宗的肮脏事,不是他做的!绝对不会是他做的!”

苍老男魂的声音在颤抖。

阿伯……你,为什么知道……

沈濯整个人都愣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在她的心底,一圈又一圈地盘桓。

阿伯……你究竟,是谁……

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就是他?!

神情变幻之间,沈濯只觉得头上猛地一晕。

沈信言和北渚先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只来得及响了一声:“微微!”“净之!”

她又晕了过去。

……

……

沈濯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

这是,哪里……

她有些茫然地往下看去。

那是——宫城?!

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在夹道里大步流星,身后跌跌撞撞地跟着一群内侍、宫女和侍卫。

悠长的晨钟暮鼓,伴随着少年略显张扬的步伐,一切都显得那样朝气蓬勃。

一位满面宽仁、身着龙袍的老者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少年一抬头,他神情严厉;少年一转脸,他慈爱骄傲——那是一个父亲典型的双面。

沈濯心头微动。

这是,先帝和前太子——那位湛心大师?

一动念间,她变得耳聪目明,竟听见了老者的声音:“天赐,不可狂妄。大家都是为了大秦朝,虽有争执,初心无错。你要明辨是非,不可只见皮肉不见血骨。”

只见皮肉不见血骨……

这是先帝在教导天赐太子。

这般寄予厚望么……

沈濯只觉得眼前一花。

场景变幻。

宫城变成了大慈恩寺。

一个小小的院落。

院外是十来个满目阴鸷满面警惕的面白无须的守卫。

院内是十来个怯生生手足无措的小沙弥。

少年已经剃度完毕,表情灰败、眼神呆滞,摊手摊脚地躺在正房的地上,由着人给他擦脸擦嘴,不肯吃、不肯喝、不肯动。行若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