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疯妃传(478)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接着便是黄昏时,米家又来了一个丫头,却是米氏亲姨娘的贴身侍女,气色大变:“姑奶奶,舅爷开赌场,被人设了局,出了人命案子……”

米氏只觉得头上一晕。

她姨娘就只有这么一个兄弟!

没办法,米氏咬着牙亲自去了一趟朱碧堂,却在院门口遇到了沈濯。

米氏只得撑出个勉强笑容,问道:“这个时候不当不正的,你来做什么?”

沈濯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婶娘什么不知道呢?被陷害的是我舅舅,病倒了的是我娘,被气得手颤肝疼的是我爹,我不来谁来?”

这一串子,堵得米氏一个字都没有。

“倒是婶娘,这个时候来,有事么?”沈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米氏有些尴尬:“娘家有些事,大约得求你爹爹帮帮忙……”

沈濯连连摆手,直接拒绝:“怕是不行!前天我跟爹爹进宫,陛下刚收回了我赐婚的旨意。您也知道的,我爹那个脾气,听见我受了委屈,当场就说辞官。陛下竟顺势答了,他的差事,等着现下正审着的几个案子有了结论再说。

“您听听,他这已经是奉旨禁足了。您托到他跟前也是白搭。还不如赶紧去找找旁人,还多些指望。”

米氏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你被收回了赐婚的旨意?!”

沈濯竖指于唇,直眉瞪眼:“嘘!合家子都不知道呢!您小点声!我就怕我娘和祖母气着,如今一个字儿都没敢在家里说,外头的消息也都瞒得死死的。您可别嚷得谁都知道了!”

米氏满脸都是不信。

“反正,您回去吧。让我娘好生养养病。”

反正沈濯就是挡在院门口不让路。

跟着的寒梅悄悄地拉了拉米氏的后衣襟。

米氏只得随口安慰了沈濯两句,转身又回了醒心堂。

沈濯眯着眼看她的背影,忽然心里有了个更有趣的主意,招手叫来玲珑:“让人给她吹风,沈信诲不是在刑部?不是老太爷在长安县衙的旧识都卖他的面子?”

玲珑吓了一跳:“小姐!”

“你叫什么叫?”沈濯回头瞪她。

万一米氏真的去修行坊呢?万一米氏真的被沈信诲捏住呢?刑部本来就拿着豫章的案子……

玲珑满脸后怕地直瞪瞪地看着沈濯:“小姐,您再想想!”

看着丫头固执的目光,沈濯心下一暖,眼中有了笑意,脸却板了起来:“胆儿又肥了你!?”

见沈濯这样坚决,玲珑无奈地答应了一声:“是,奴婢去办。”

转身吩咐小丫头的时候,却道:“只提一句,提一次。多了绝对不说。记住了?”

可是到了晚间临睡,醒心堂里已经送了消息出来:“三夫人打点着明天回一趟娘家,已经跟三爷说了。”

玲珑听呆了,站在廊下,一声长叹。

“既然都出手了,你还抱着哪门子的侥幸她会良心发现?就算她这会子良心发现,也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难道你还认为小姐应该接受不成?她米家的人是人,我沈家的人就都不是人了?小姐话说得那样明白,舅舅、娘亲、爹爹,哪一个没点到她?她脸上可有半分羞愧?”

六奴的话有些不客气。

茉莉见玲珑脸上犯了窘,忙拉了她的手,回头先看一眼卧室,轻声道:“小姐不怕多树敌,小姐最怕家里心不齐。三夫人那个人,没救了。”

玲珑塌了肩,嗯了一声,反手握了茉莉的手,叹道:“想我们在陇右时,哪一个姻亲族亲都能交托后背。回来自己家里,骨肉至亲反倒背后捅刀子。我是真担心小姐心寒。只是——”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醒心堂方向。

玲珑喃喃:“既然铁了心当白眼儿狼,那就别怪猎人的刀快了。”

第八五六章 一脚血

第二天一早,韦老夫人听说了米家接连的案子,拧起了眉:“那你回去看看吧。若是家里需要帮忙,你尽管留下。”

米氏含泪答应了,伸手招呼沈沁,打算带着她一起回娘家,却被韦老夫人喝住:“胡闹!米家现在必定是一片忙乱,你带了姐儿去,谁照看她?”

冷冷地吩咐:“寿眉去给三夫人拿几支老参,家里长辈们着急上火的,怕不是要预备着些。沁姐儿就跟着我在桐香苑,哪儿都不许去。”

米氏羞愧交加。偏又是自己想的不周到,也没别的话说,红着脸忙忙地去了。

她前脚走,后脚北渚急命人去内宅:“快去请小姐和大爷出来!”

两个人到了外书房,却见北渚一脸激动,紧紧地关了房门:“三爷来信儿了!”

沈濯几乎跳了起来:“他没事?!”

沈信言轻轻咳了一声。

沈濯乖乖地坐了回去,然而看着北渚先生的两只杏眼眨呀眨的,都是期待。

“三爷那边,很顺利,非常顺利……”北渚笑了一声,忙接着说下去。

……

……

时间倒回十天前。

简陋却坚固的隘口火光冲天。

被堆上去的带着冬雪的木柴拉拉杂杂哔哔剥剥,红红的火光之上,还有黑黑的烟气。

“三爷。”老董推了推头上刚从一个西番队正头上拉下来的貂皮大帽子,看向身边站着的少年。

少年就似在这一夜之间又长大了十岁,脸上之前还时不时流露的略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涩然消失无踪。铁与火的洗练,血和泪的冲击,亲手杀死的昔日同袍和陌生敌兵,刺激得少年在这样一个阶段性尘埃落定的时刻,略作怔忡。

护卫首领的这一声唤,将少年叫回了神。

“收拾干净了?”少年转了一下眼珠儿,重又成了那个日渐沉稳、心机也越发深沉的奔袭领袖。

“是。”老董警觉地扫了一眼身后四周,低声道:“干粮尽数带了,粮草兵器一把火烧尽。该换的保暖的衣裳鞋子大家也都各自换了好的。”

说着,老董递过来一顶轻便漂亮的白虎皮裹头帽子。

帽子上头什么西番式的显眼标志都没有,看上去跟大秦的西北冬天富家公子哥儿戴的帽子没什么两样。

秦煐看了看帽子,笑了笑,接过来合在头上:“有心了。”忽然低头看脚:“有好靴子么?我这个,踩了太多血水,腥臭得很。”

两个人同时低头,看向各自的脚底。

地上曾经白皑皑的雪早就被踏成了泥水,混合着不知道多少血液,如今一地的泥泞黑红。

大秦军方的制式皮靴微微地陷在里头,俱都湿到了脚面。

“有。”老董顿了一顿,声音中不受控制地带了一丝心疼,“三爷,若不然,以后这样的事,您别动手了,有属下们来也就够了……”

秦煐往回走找靴子的脚步慢了慢,失声笑了出来:“老董,在你眼里,你家三爷是那种矫情的公子哥儿么?打仗不杀人?征战不蹚血?守卫大秦江山,光靠唇枪舌剑,没带血的军刀在后头戳着,可能吗?

“三爷既然说了要突袭西番,打着的既然是给自己报仇雪冤的名义,那就把那些假惺惺的良善仁爱都收起来。该怎么杀人,就怎么杀人!”

一场大战下来,主将手上不沾血?这是开的哪国的玩笑?!

秦煐摇了摇头,笑着去换了洁净、干燥、暖和的皮靴子,飞身上马,一双星眸闪着凶狠的慑人光芒,低喝一声:“走!杀进逻些城!”

仅剩的一千七百名骑兵悍将,一声呼啸,大地震动!

隘口的火光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报到了逻些城守将跟前。守将吓了一大跳,即刻命人:“立即去隘口打探!”自己则连滚带爬地去敲皇宫的门。

好容易进了寝宫,奴婢们却又怯怯地告诉他:“大赞普新纳了妃子,昨夜睡得晚……大人必要确定有重大军情,否则奴婢们只怕就没命了……”

守将抓耳挠腮地犹疑半晌,咬牙跺脚:“被砍头我也认了!快去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