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妃传(501)
寒梅在里头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听见米氏的话,眼神儿往外间瞟了一眼,摇了摇头,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低下头,悄悄地深呼吸,米氏硬逼着自己调整好了状态,才重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弱知礼:“我正着急,又怕耽搁三爷的正事。不想您就回来了。您快帮我拿个主意吧。”说着,红了眼圈儿。
可是她刚才已经很不规矩了。
沈信行看向她的目光带了三分疑惑,一指内室:“走吧,里屋说话。”
米氏心里越发慌张起来,镇定的模样几乎维持不住:“三爷……”
沈信行眯了眼睛打量她片刻,忽然一把推开她,大步进了内室。
屋里,寒梅满面仓惶,两鬓都是汗,正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把东西都塞回箱子柜子……
一片狼藉。
沈信行沉下了脸,回头叱道:“米氏!这是怎么回事?”
米氏慌张地跟在后头跑进来,闻言吓得两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两只眼珠儿乱转着,看向寒梅。
寒梅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偶一抬头,看见了米氏祈求的目光,牙一咬,低着头,颤着声音:“三爷在上,夫人,夫人说不出口……请容奴婢代禀……”
沈信行的眼神如寒冰一般,沉沉说道:“我前头打发出去的宝钿,是她的陪房。一力帮着她作恶,也就罢了。你可是我沈家的丫头。不要妄图帮她欺瞒我!”
“奴婢绝对不敢!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夫人的娘家,犯了几个案子,三爷先头也是知道的。案子原本都在长安县审理,可是前儿忽然移到了刑部。夫人娘家来哭,夫人吓了一跳,忙回去看了一眼。却听说,那几个案子,大半属实。
“三爷是知道的夫人的。夫人虽然性子绵软,却知书识礼。听见这案子都不冤枉,自然就不愿意管。所以三爷问起来的时候,夫人都含含糊糊的,就是担心您为了岳家,反而坏了朝廷律法。
“今儿刑部来人,忽然就要说拘着夫人去问话。夫人吓坏了。好在管家那边挡了回去。紧接着,就有人说是夫人的娘家人过来了,夫人自然要叫进来问问情形,谁知……谁知……”
寒梅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说到这里,咬着牙地抬起头来看向米氏。
米氏早就听得愣住了,见她抬头,满眼惊喜地连忙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沈信行也急着听下文,皱着眉敲案几:“谁知什么,快说!”
寒梅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上的青砖地,按照如如院那边传来的交代,微微闭着眼,努力地背诵解释:
“谁知因着夫人不愿意逼着三爷瞒赃枉法,夫人的娘家恼了。不仅在刑部攀咬说几件案子都跟夫人有关,竟然还跟修行坊那边扯上了干联。
“今儿下晌来的,是修行坊沈爷使来的人。当着夫人的面儿说,若是夫人不想法子给米家脱罪,也行,让夫人给他们钱。否则,不仅要攀诬夫人,还要把三爷也拖下水!说三爷也是知情的!
“夫人没了主意,只得暂时稳住那人,说手头紧,需得当几样嫁妆才有现钱……等那人走了,夫人越想越觉得得提前做个准备,所以才令奴婢翻一翻值钱的东西……”
把米氏本人摘了个干干净净。
米氏长长地松了口气,接着忙又低下头,拿着帕子掩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沈信行则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微微泛红,紧接着铁青起来。
此事竟然跟沈信诲有关!
沈恭临近京城却得了伤寒,在离京三百里的地方一头病倒,如今已经在那里养了小一个月的病……听得说老鲍氏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便赶了去照料。
沈信诲必是没钱了。
所以用了这样的手段来敲诈自己的妻子——或者说,直接敲诈自己!
可是米家的案子……
“米家的那几个案子,确实不冤枉么?”沈信行产生了一丝怀疑,他怀疑自家那位二兄,干脆就是为了敲诈自己,所以构陷了米家!
米氏有了一线迟疑。
以她对沈信行的了解,若是这样问,那必是已经对“不冤枉”一事有所动摇。这个时候,只要自己哭几声,委屈几句,说不定他真的会去活动人脉,去给米家帮忙!
可是……
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反口,那刚才寒梅编的那一篇话,可信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狠了狠心,米氏瞬间便做了决断!
“三爷,的确不冤枉。我家去追根究底地问了一回,他们,他们做的太过分了……自作孽,不可活。三爷不要为了他们搭进去自己和整个沈家的清誉!”
米氏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看着沈信行,随即又心酸地低下头去:“可是他们在攀诬我们夫妻啊……这根本就不是冲着你我,这是冲着大伯去的……三爷,我不能让我那不争气的娘家,连累了大伯……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说着,失声痛哭起来。
沈信行沉默地听着,半晌,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伸了手去拉米氏:“你别委屈,先起来。”
又吩咐寒梅:“快把这里收拾了。我跟你夫人先在外头说话。”
米氏听了这话,彻底放下了心,只觉得双腿软得根本就站不起来……
寒梅垂眉答应着,重新开始“收拾”着米氏的所有箱柜。
第六一四章 是真的
沈信行先安慰了米氏一番,然后开始盘问细节。
米氏只得先胡诌了告诉他。
好在外头很快有人来报:“黄管家和赵大回来了。”
沈信行忙命:“让他们直接过来,不要惊动旁人。”
报信的人在外头微微一顿,方道:“大小姐已经叫了黄管家过去,听说三爷回来了,请三爷过去如如院一起听听是怎么回事。”
米氏气得脸色发青,却知道这不是计较的时候,咬着牙低下了头。
沈信行愣了一愣,苦笑了一声,站了起来:“罢了,既然她先头已经知道了,后头瞒她也没有意思。我去一趟。你在家吧。”
“三爷!”
怎么连听都不让自己听了?!
米氏只觉得满腹愤懑,落着泪站了起来。
不知何时溜进屋的纤云柔弱地怯怯开口,却是明明白白地替沈信行说话:“夫人,万一公堂上的话难听呢?如如院可不是咱们醒心堂……大小姐她……”
不怼死你就不错了,可绝对不会给你留面子的!
纤云看了沈信行一眼,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忙低下了头。
米氏顿时面红耳赤。
沈信行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满面遗憾地走了出去。
——还不如个丫头明白自己的一片好心!
看着沈信行的背影消失在院门,米氏的眼风冷冷地刺向纤云:“就你最贤惠!就你最聪明!不然的话,区区一个扫地的丫头,怎么能勾引得到一辈子要当正人君子的爷们!”
纤云的脸苍白起来,柔弱低声却坚定地反驳:“奴婢没有勾引过三爷!”
“没有?没有你是怎么进的我醒心堂?怎么爬上了三爷的床!?”米氏看着纤云清秀的脸庞和窈窕柔软的腰身,牙根几乎都要咬断了。
被这样羞辱,纤云失声哭了起来,后背挺得笔直:“夫人回了娘家不在家,三爷领了老夫人的命,当晚要了奴婢服侍。奴婢是夫人亲自跟老夫人要来的通房丫头。服侍三爷是奴婢的本分。那不是爬床!”
米氏语塞,冲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你这个贱婢!”
寒梅听见,忙从里屋跑出来扶了米氏,低低急声劝道:“夫人怎么能这会子跟她计较?!一会儿她顶着这张脸在三爷眼前晃来晃去,您怎么解释!?”
米氏一滞,脸色顿时跟纤云一样苍白起来。
……
……
沈信行到了如如院,沈濯笑着迎到外头:“三叔难得来我这里。”又看他背后,嘴角翘起了一丝嘲讽:“三婶竟没来一起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