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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502)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信行腾地红了脸。

罗椟洗冤成功的事情他刚刚已经听说了,那么所谓的罗氏身份问题自然也是子虚乌有的胡话。

但他的岳家,却被妻子亲口证实“不冤枉”。

沈濯的嘲讽,让他在这一瞬间觉得无地自容。

然而这一瞬间过后,沈信行却不悦地拂了拂袖:“濯姐儿,米家是米家,你三婶是你三婶。那些事情跟她并没有关系。”

沈濯挑了挑眉。

嗯,看来寒梅那一篇漏洞百出的瞎话,他还真信了。

自家这个三叔啊,耳根子也太软了。

沈信行在外间屋里坐下,沈濯则转去了屏风后头。

管家黄平走了上来,恭敬道:

“因这件案子在审理之前,乃是修行坊沈主事从长安县接的卷宗、整理的证据等物。而头次过审时,米家却百般抵赖,所以秦侍郎叫了沈主事去细细问了一次话。

“等到二次过堂时,米家一应人犯证人便都反了口。俱都认了。

“米家认下了所有罪名。却请刑部看在大爷的份儿上,放过米家。还拿出了三夫人对其中两件案子知情的证据。”

证据?!

沈信行大惊:“什么证据?”

黄平微微躬了身,垂眸看着地面:“三夫人从娘家拿了钱的收条,还有摁下的手印。”

沈信行的手都抖了起来:“收条,什么收条……”

“叫了去的三夫人的陪房赵大,在刑部矢口否认了那个收条。可夫人回娘家,或者与米家交接东西,一应都是前头的乳娘和宝钿经手。赵大说的话,刑部说了,无法证明那收条是假的,所以不予采信。”

黄平把话说完。

沈濯在里头弯起了嘴角,朗声道:“外头怎么说的我不管,我且听听这赵大的话究竟是怎么说的。三叔,叫赵大进来吧?”

沈信行立即点头:“叫赵大!”

那赵大走了进来,一听是问他这件事,直着脖子嚷嚷起来:“我们姑奶奶从嫁出来就开始接济娘家!怎么可能从娘家拿钱?难道米家比沈家还有钱不成?这收条是真的才有了鬼!”

接济娘家?!

沈信行的脸色更加难看:“你不要信口开河。三夫人即便往娘家送礼物多些,也谈不上接济娘家吧?我们三房的日子,一直都过得不算轻省。”

赵大急得抓耳挠腮:“三爷!您得信我!”

沈濯在屏风后头,一字不发,只在唇角噙着一丝冷笑。

沈信行眯着眼看了赵大片刻,转开了头,言不由衷地反驳他:“我拿什么信你?你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可米家却能拿出来有你夫人手印的收条!”

赵大一跺脚,大大地嗐了一声,高声道:“三爷!全家上下谁不知道?您掌着庶务的时候,一应账目都在我们姑奶奶手里,她从嫁过来的头一年就开始贴补娘家!回回宝钿带着大大的钱匣子回去,拿着米家欠的外债条子回来……”

沈信行的整张脸都红涨起来,腾地立起:“你胡说!”

赵大吓得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可仍旧在尽着一切努力给米氏洗清冤屈:“三爷!是真的!小的半个字的虚言都没有!不信,不信您问大小姐!真的,全家都知道!老太爷老夫人、大爷大夫人、二爷二夫人,还有……”

沈信行的整个人都僵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

只有自己不知道?

沈濯坐在屏风后头,影影绰绰地看着沈信行的身影,轻轻撇了撇嘴,轻咳一声,带着无限的为难和歉意,道:

“三叔,赵大没有说谎。三婶这几年贴补米家的钱,比三房自己的所有花销,都要多。这事儿,我们所有的人,都知道。是真的。”

第六一五章 硬气的证据

沈信行失魂落魄地回了醒心堂。

进门呆坐了半晌,直到米氏不耐烦了,做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拼命摇晃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一般,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一向胆小柔弱、规矩十足的妻子,迟钝地问:“有没有热茶?给我倒一碗来。”

米氏这才想起来,高声叫寒梅倒茶来。

沈信行微微合了合眼,低声道:“让纤云去吧。寒梅不是正帮你收拾里屋?”

“纤云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回屋去躺着了。三爷,黄平和赵大,怎么说?”米氏轻描淡写地略过纤云,慌着坐在了沈信行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问正事儿。

沈信行静了静气,转脸过去,疏离清淡地回答:“说米家拿了你从那几个案子里渔利的证据,还有你亲手打的收条,上头有你摁的手印。”

米氏的脸顿时气得紫涨起来,浑身发抖:“我渔利?自我出嫁,家里的钱我何曾见过一文?!他们这是血口喷人!”

“是,赵大也这么说。黄平和濯姐儿都相信你绝对没有从娘家拿过一文钱。然而,人家有证据,你没有证据。”沈信行心里复杂得很,微微垂了头,十根手指用力地捏住了两个膝盖。

米氏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哪一年哪一个月不贴补他们,还用得着他们跟我钱花?我这里还记着册子……”

沈信行抬起头来,悲哀地看着她。

米氏张口结舌,面色灰败下去:“三爷……”

“赵大说,阖家都知道,唯有我不知道。我不信。黄平只是叩头,一个字不敢说。微微说,你也是不得已……”

沈信行长长地叹了口气,仰头看天:“说起来,还是我太没用。世情不通,庶务不通,所以才任由你一天天地错了这么些年。若是我也像大兄那样能干,你娘家不敢欺你,你也就不用骗我。”

顿一顿,无限伤感,“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能因为我的一点软弱,就让全家人跟着受牵累。我也得给家里一个交待。”

米氏瘫软在地,悲鸣一声:“三爷,我可是沁姐儿的亲娘……”

“我有自知之明,我已经这个样子,怕是不可能再精明起来。若我仍旧不处置你,把你留在沁姐儿身边,日后她要么被你这个亲娘教坏了,要么就被你这个亲娘连累了……所以,哪怕仅仅是为了沁姐儿,我也不能留着你了……”

沈信行低低地说着,红了眼睛。

“不不不!不!三爷!求您了,我这几年侍候你并没有出过大错……三爷求求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三爷,三爷!”米氏抱着沈信行的腿哭得死去活来。

沈信行看着她,眼泪也禁不住要往外掉,手指颤抖着,想去摸米氏的秀发。

寒梅从里屋静静地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楠木匣子。

同样的,还有纤云,也从外头缓缓地踱进了屋子。

“三爷,您喝茶。”纤云把端着的热茶放在茶几上。

满心悲凉的沈信行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希翼依赖抬头看去,却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看到了已经几乎青紫起来的五道指痕!

沈信行蓦地睁大了眼睛!

寒梅轻悄上前,把匣子双手捧给沈信行。

沈信行艰难地看着寒梅沉静的脸,抖着的手抓住了匣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

隔天绝早,沈信行先去了如如院一趟,然后方匆匆去了国子监。

刑部则在这天上午,收到了黄平送去的证物,那是历年来米氏接济米家的账簿:里头,年、月、日,钱额若干,谁送的,谁收的,在哪里,都记了个清清楚楚。

黄平垂眉回刑部的话:“若是我们三夫人竟然还需要那张欠条上的区区几百贯钱,那这些又是什么呢?沈家是擅长理财的人家,我们家掌管庶务的夫人,委实不缺那几个沾血的铜板。望大人明鉴。”

秦倚桐拿着那个簿子,眉梢都抖了几抖。

这个反证,硬气得很。嗯,太硬气了。

“米家想逼着我们三爷三夫人寻人说项贿赂,好寻一条生路。然而我们家好歹也有着当朝的三品大员,如何会在这种事上违了朝廷法度?所以三夫人忍痛拒绝。谁知米家竟用了这样胡闹的法子,想着同归于尽,才拿了这么个粗糙的东西来糊弄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