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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554)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绿春一个字都不敢说,身子一动不动。

建明帝做了个深呼吸,悠然看向南边的重檐脊兽,缓缓开口:“吉隽是个极会做人的人,这一点很像他姐姐。既然沈信行挑了个他父亲出狱的当天纳平妻,想必这个日子是从吉隽嘴里问出来的。所以在明天之前,这个沈信诲再怎么样,也死不了。

“至于他所谓的那些下情,吉隽要不然就让他秋天时带着一起下十八层地狱;要不然就会跟前头审案一样,夜里悄悄地问。反正此事,朕不担心。”

就算沈信诲真的知道些什么人的丑事,也不必担心吉隽会莽撞地立即揭破。

“你小心看着些,别让人伤着吉隽。”建明帝拍了拍那棵侧柏,笑道,“朕就等着他的奏章了。”

绿春恍然大悟,笑着躬身:“恭喜陛下,果然又得了一员干将,不仅有本事,而且会做官。您终于不用只使唤沈学士一个人儿了……”

诶诶诶?!

这最后一句是怎么溜达出来的!?

绿春懊恼地一把捂住了嘴。

建明帝心情好,不以为忤,伸腿轻轻踹了绿春一下子,呵呵地笑:“老家伙!就你聪明是吧?”

精神抖擞地往外走:“还有什么好消息吗?快着,再让朕开开心!”

绿春做贼一样四下看看,凑上前两步,踮起脚尖:“老奴还真有个喜事儿跟您说。”

建明帝听着他附耳道来,高高地扬起一边的眉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瞧瞧。朕就说了么,太子就是胆子小。往日里必是被太傅啊岳父啊吓着了,没有嫡子就不敢碰旁的女人。

“可这女子生孩子,那也是要福气、要机缘的。他堂堂的一国储君,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缚住手脚?看来这个叶氏实在是跟他合不来……”

建明帝低头拧眉思索起来:“那个赖氏不过是京兆府少尹家的一个庶女,实在是不大配得上给朕的皇孙当母亲。你闲常去翻翻百官的簿子,看谁家有好样儿的女儿,年纪小些没关系,给太子日后预备着。”

绿春笑着答应,又悄声道:“而且,咱们太子爷也挺会疼人的。昨儿夜里睡得晚,那赖氏大概身子也弱些,回去就说病了。显见得是撒娇呢。太子爷下了早朝听说了,丽正殿都没回,身后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跟着就去探病了。估摸着,最晚两天,这位得宠的赖良媛就病好了……”

一听这个做派,建明帝脸上越发不快起来:“回去就说病了?那就是也没去给太子妃请安了?这样轻狂!”

“陛下,年轻的小娘子们,又有太子爷宠着,轻狂不是太平常了?就说您年轻的时候,那宫里的妃嫔们,老奴看在眼里,她就没有不轻狂的!”

绿春一脸正义,却不妨被建明帝又是一脚踹在腿上。

“朕年轻的时候怎么了?!别说旁人了,就是三郎的母亲,吉妃。朕当年宠她宠得,都快赶上皇后了吧?她轻狂了么?”

建明帝几乎是对脸儿质问绿春。

绿春撇了撇嘴,别开脸,低哼道:“十天有八天称病不去清宁宫,还不叫轻狂啊?”

建明帝看着他的胖脸,叉着腰眯起了眼:“三郎可是快回来了。你这个话,传到他耳朵里试试!朕包你一个月吃不着正常味道的菜饭!”

“陛下,饶命啊!”绿春一声哭嚎,噗通跪倒。

第六七九章 有效威胁

因只是纳平妻,沈府并没有邀请多少人来,尤其是自家的案子刚刚宣判的情况下。

所以当马车上的沈恭满脸不高兴地质问为什么只派了一个下人来接他的时候,荆四只是恭恭敬敬地告诉他:“没法子,三爷在府里占着手,等您回去呢。”

一听是温顺的小儿子在家等着自己,沈恭顿时心神舒畅起来。

虽然是崇贤坊派了人来接自己,而非修行坊……

沈恭的心思转到了判了剐刑的次子沈信诲身上,不由得黯然神伤。

这个结果,可怎么跟孩子娘交待啊……

要不在崇贤坊多住几天?躲一躲。等衙门跟她说了判决,她在家里哭闹完了,自己再回去,说不定就好些了。说不定,因为没了诲儿,她没人养老,还能让自己再纳个妾呢……

沈恭一路心情起起伏伏,终于到了家。

门口正在放炮仗。噼噼啪啪的热闹煞。还有大人孩子高声说笑的声音。

哟,这是给自己去晦气呢吧?

沈恭只感觉已经缺失了一年多的老太爷的派头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端起满面的得意笑容,等着马车进了门,又拐了几个弯,才停了下来。

荆四挑起了车帘:“老爷请下车。”

沈恭慢慢吞吞地从车里弯腰出来,扶着荆四的胳膊下了车,板起了脸:“我才离了几日,这府里就这样没规矩起来?刚才你怎么赶得车?绕来绕去的,这是到了哪儿了?”

“回老太爷的话,怕您在大理寺吃了苦头腿脚不爱动弹,所以特意把车赶到了内院。这不是春深斋门口么?里头自有伺候您身边细事的丫头婆子们,小人的手脚粗苯,仍旧回外院去伺候了。里头已经备好了柚叶水和干净衣衫,您先解解乏?”

荆四满面笑容,躬着身,句句都说到了沈恭的心坎儿上。

沈恭高高兴兴地进了院子,接上来的两个小厮一口一个“老爷委屈了”,哄得他飘飘欲仙,越发下定了决心先在崇贤坊住一阵子再说。

泡进了大大的木澡捅里,小厮们手脚麻利地给他洗了头又擦了背。一边轻声细语地告诉他米氏娘家已经完了,而米氏病重,已经挪去了庙里祈福等事。

沈恭听得眉心乱跳,哼了一声就想开骂。小厮们立即温柔地请他起身,要给他再换一桶干净热水,好给他梳头拿肩。

待他享受完了,起身穿上干净衣衫,小厮们又笑着捧上了一身簇新的宝蓝长袍:“因为没人照看三爷,所以老太爷做主,给三爷纳了一房平妻。您没回来,也就没敢办仪式。如今外头吉时已到,您请过去受新媳妇的礼吧?”

沈恭这才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就知道你们一家子没一个是真心孝敬我的!我不去!平妻也是妻,儿媳妇家世如何人品怎样嫁妆多少,我没点头,他敢成亲?你让沈信行给我滚进来,好生跪在我跟前,一桩一件地禀报!”

小厮也不恼,笑着直起身来,长袍从沈恭的手边拿了开去:“老太爷本来说,既然已经分了宗,大爷和三爷都跟您就没关系了。有他老人家出面,就足够了。

“是三爷想给您去去晦气,省得您心里总是惦记着秋后要千刀万剐的那个弑父凶手。您要是不领情,也随您。

“只是这崇贤坊的宅子,早年间就分清楚了,跟您是没有关系的。陛下说了让您回自己的家禁足,不许出府。那小的们就吩咐套车,这就送您回修行坊?”

沈恭气得捶着床吼家门不幸,竟出不孝子。

小厮们这个时候却不再有任何犹豫,上前几步,抱手的抱手,摁脚的摁脚,不过三五息间,已经把沈恭捆成了一个粽子,嘴里结结实实堵上了一张帕子。

这个时候,外头有个清凌凌的年轻女子声音响起:“那边花轿已经出门了。你们这里怎样了?”

一个小厮忙跑了出去,平静禀报:“一切不出小姐所料。”

“嗯,用不用我去瞧瞧?”

沈恭终于辨别了出来,这是沈濯!

他顿时胀红了脸,气得拼命打着挺挣扎,嘴里“呜呜”地出声。

小厮有一丝犹豫,这位沈老爷的样子,鬼上身一样,只怕自己是搞不定的。一躬身:“老爷的肝火旺,小的们的话一概听不进去。若是小姐能劝两句,那敢情好。”

沈濯点点头,施施然走了进去,看到床上已经气得目眦欲裂的沈恭,精心描画的翠眉高高扬起:“哟。这是骂谁了?吓得你们连我祖父的嘴都敢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