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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566)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谢娘娘恩典。”穆婵媛站了起来,见宫人端了圆凳来,又屈膝点头道谢,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

“你不在卫王府好生养胎,跑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穆婵媛一只右手始终紧张地护着肚子,邵皇后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她的眉梢一动,穆婵媛便知道她又动了怒,忙又站了起来,欠身屈膝道:“妾身今日是来求皇后娘娘恕罪的!”

说完这句,索性再次双膝跪倒,弯腰下去。

“你?你何罪之有?”邵皇后看着她这样不拿她自己的肚子当回事,越发恼怒起来。

“娘娘误会了卫王殿下!那件事,那件事皆是由我而起,殿下一开始并不知情!只是后来事到临头,不得已才顺势而为……”穆婵媛紧张得直冒汗,双手的手掌和额头贴着地面,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邵皇后微微一愕:“由你而起?怎么回事?”

肯问就好!

肯问就意味着还有缝隙可以利用!

穆婵媛紧紧地闭着眼,将一路上编排好的说词背了出来:“妾身幼时在蜀州与沈信言之女沈濯交好。童言无忌,沈濯那时天真,家里听见了什么都会告诉妾身。有一回,妾身听她说,她家祖上可能不姓沈,而是姓苏。妾身当时吓了一跳,所以记得非常牢固。

“入京后,妾身听说大小苏侯谋逆的案子,陛下本来属意沈信言主审。他却耍了心计,躲开了这趟差事。因和一个苏字有关,妾身便留了心。再后来入了卫王府,妾身便命人私下里去细细地查访了一番。

“谁知妾身派出去的人,意外遇到了沈利兄妹,交流之下,便知道了沈家果然有可能是苏侯亲眷……”

邵皇后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听着。

清宁殿的正殿里再无另外的任何动静,偌大的殿堂,就听着穆婵媛一个人的声音在颤颤地回响。

“妾身实在是恼恨沈濯,便擅作主张,将这件案子掀了出来。案子到了刑部,殿下才知道了是妾身在背后主使,所以斥责了妾身一顿。

“原本想要收手,但谁知翼王殿下打破了逻些城。若是这种情势下放过了沈家,那翼王携不世军功归来之时,别说卫王,便是太子殿下,可能撄其锋否?!”

说到这里,穆婵媛已经觉得自己是理直气壮的了,虽然双手仍旧不敢离地,头却抬了起来,直直地看向邵皇后。

此刻的邵皇后,却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般看着她:“所以,你又劝动了卫王,命秦倚桐将那个案子直接捅到了甘棠公主手里,并借此送到了陛下手中?”

穆婵媛心里突地一跳,暗道不好,却不知道自己的错出在何处,忙又俯下身去,额头挨地:“妾身狂妄,却也只是一心……”

“住口!”

邵皇后高声厉喝!

她简直不明白,面前的这个贱婢,当年自己是怎么会觉得这样温雅识趣的女子,是够格入东宫给太子生孩子的?!

甲申忙弯腰低声在邵皇后耳边劝道:“罢了,您可千万别动气。她也不过是自作聪明,觉得肚子里有了孩子,您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别再跟卫王置气。小女人的小聪明,一心都是为了她丈夫。您别放在心上……”

“我能不放在心上吗?!打量我是傻子呢?这种说辞都敢公然在我清宁宫、当着我的面儿,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说她是为了太子和卫王日后的地位,所以就起了心要打压他们的手足,竟然还用上了构陷的招数!

“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那我,我这个皇后还当得下去吗?太子的东宫还能住得下去吗?!这样不悌不义、不忠不孝!

“我若是听了这番说辞我还饶了她,我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吗?!”

邵皇后几乎要尖叫起来!

第七九四章 日暮(下)

穆婵媛的脸色顿时苍白成了一张纸。

她猛地抬起脸来,拼命地摇着头:“不!不!娘娘,不是这样的!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是说,这一切都跟王爷无关!是妾身的错!妾室是来求娘娘看在妾身肚里的孩子的份儿上,不要误会了王爷。他绝对没有半分对陛下对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的忤逆之心!都是妾身狐媚惑主……”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无法反口。

与其这个时候露出怯色,还不如直接把卫王摘干净!

自己有孕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尤其是太后眼巴巴地盼着重孙,身子又没那么好,皇后就算是气死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大不了就是禁足、关押。离孩子出生还有七个多月。只要保住了卫王,他和自己的父亲总归是有办法把自己救出去的!

所以,咬紧牙关,保卫王!

邵皇后气得手都颤了,瞪着跪在下头似乎是全身发抖、说话却条理无比清晰的卫王孺人,留得长长的、染得红红的指甲几乎要拗断在凤座的扶手上!

憋了许久,邵皇后终于从喉咙里低低地挤出了两个字:“贱人!”

甲申眯起了眼睛看向下头的穆氏,脸上杀气一闪,低下了头,又弯腰轻轻劝道:“她怀着孩子呢!而且,老奴瞧着这有恃无恐的样儿,大约是已经有高明的大夫看过,就是双胎……寿春宫从三年前就开始念叨重孙,如今怎么肯让这穆氏出纰漏?您还是让一步吧?”

若就是双胎,那不就是坐实流言?

好啊!这哪里是穆氏来跟自己求情?这分明是卫王在拿着穆氏的肚子对太子示威!

那个,瘸子!

那个二十年就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丁一点地撬着太子的墙角,假装着与世无争,其实却在背后用尽了阴谋手段,甚至把自己娘家唯一有出息的侄子都从自己手里笼络了过去的,瘸子!

一只卑贱的老鼠!一条装死的毒蛇!

“我当年,为什么没有照着历代皇宫的旧例,在二郎一下生之际,就直接溺死他!?”邵皇后的声音阴森森的,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甲申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穆婵媛则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惊惧交加地看向邵皇后,呜呜地哭了起来:“皇后娘娘,您不要说这样的气话!卫王殿下生性胆小,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您能像疼爱太子那样疼爱他。不不不!哪怕只有一半也好!

“他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啊!虽说宫里所有的孩子都该喊您母亲,但其实卫王殿下才是您亲生的幺儿不是吗?他渴望的只有您的关怀与注视!您不要迁怒他!

“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狂妄,妾身自作聪明,妾身罪大恶极……求您不要误会卫王!求您饶了他吧!”

穆婵媛连连叩头,弯腰的动作越发加剧。

邵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她下意识回手去掩小腹的右手上,眯起了眼睛。

只怕,真的是双胎。

这什么都不是,这就是要威胁着自己,让自己在太子和卫王之间两不相帮。

可那怎么可能?!自己这二十年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把大郎拱卫上太极殿的龙椅御座上!

穆氏,二郎……

这是你们逼我的……

……

……

穆婵媛一直都没有回来,直到红日西斜。

穆跃和钟氏喝茶喝得各自都去了两趟净房了,还不见女儿的踪影。

钟氏皱着眉头看着丈夫问:“她到底去哪儿了?你不知道,王妃和王爷总该知道吧?”

内侍忙笑着上来把穆婵媛的吩咐说了,又双手擎起了包袱。

穆跃夫妻对视了一眼,好奇地展开了包袱。

“哟!”钟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是一双男子的官靴和一双女子的高履。

穆跃捋着胡子,心满意足地微笑:“媛媛这阵子果然是修行养性。凑出来的工夫,竟然能做这么细致的针线活儿了。”

钟氏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高履,仔细看那针脚,赞道:“真不是我王婆卖瓜。我们媛媛的这个针线手艺,那真是没得挑。明儿个进宫大朝会时,我就穿女儿做得这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