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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62)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信言叹道:“你当时病着,浑身无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万一要来的不是簪姐儿本人呢?如果真的是人家安排的一个媳妇或者婆子,就你这小身板儿,你焉有命在啊你?”

说着,沈信言神情黯然。

“你看你弟弟,不就被算计到了?”

提到沈承,沈濯后怕起来,缩着的肩膀轻轻一抖。

沈信言语重心长:“你引蛇出洞没有错,但拿着自己犯险,就不应该了。这样的事,以后可万万做不得。”

沈濯低着头,轻轻颔首。

沈信言又问:“那之后,你借着你祖母的手,让寿眉帮你收拾院子,爹爹知道你是在掩人耳目。可是,你确定你知道那些撵出去的人,究竟都是谁的人么?你又怎么能相信,这个院子里,当真已经是铜墙铁壁了?竟真的就把那两个媳妇搁在了你院子里?你不怕人家来杀人灭口,嫁祸给你么?”

沈濯摇了摇头:“不怕。”

沈信言看着她,不作声,目光鼓励。

既如此,说下去吧。终归,要让这位神仙似的老爹习惯自己已经不是个单纯孩子的事实。

沈濯调整了一下坐姿,思索片刻,徐徐开口:

“这院子里的人,我其实到今天都没认全。然则这些人是寿眉姐姐筛过一遍的。她是最老资格的家生子,一家人都承祖母的恩惠,必定不会故意留了人害我。再来就是窦妈妈。我仔细跟六奴、芳菲、寿眉甚至甘嬷嬷都打听过。

“她男人当年是跟祖父的长随,因姨奶奶进门一事,祖母跟祖父起过争执。她男人就是那时候被祖父当了替罪羊,说是引着祖父乱走什么的,被丢去了庄子上,然后才跟她成了亲。后来她们一家子被祖父叫回来,她男人又被祖父带着出去鬼混。他们在庄子上清苦,哪里禁得起那样酒色搓磨,两三个月,一病不起没了。为这个,祖父不太敢惹她,她也对祖父没有半点真心敬重。

“我问过她儿子的性子,暴躁,果敢,细致。有这样的孩子,寡母必定错不了。我又考验过两三回。这个妈妈非常忠诚能干。所以,把院子交给她,我是完全放心的。

“至于那两个媳妇——我早就猜到此事乃是小鲍氏所为,也觉得以小鲍氏的头脑,此事她做不了这样周全。所以那两个媳妇押过来之后,我并没有刻意瞒人。我等的就是她的同党!不论是杀人灭口还是救人劫走,我都张好了口袋等着呢。

“谁知竟是吕妈妈自做主张。她虽然狐假虎威,借了二婶的势,却没有完全可信的足够人手。所以,我竟是白等了一夜。”

说到这里,沈濯自嘲一笑。

“说到底,我的手段心计,还是稚嫩。”

沈信言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惊涛骇浪,大手又放到沈濯的头顶,眼底激赏:“微微,你能想到这一层,做到这一步,已经出乎爹爹意料之外了。”

沈濯脸红,小声道:“爹爹不笑话我粗糙就好。”

沈信言含笑看着她,收回了手,和声道:“我昨日已经跟你母亲商议妥当。为了我们家微微能平安无事地长大,等我一走,她就会打起精神来主持家务。你这边,我也排了一些功课。一会儿你去桐香苑给你祖母请安,我去见见你们那位孟夫人。”

功课?

沈濯有些忐忑:“爹爹,孟夫人的功课已经很多了……”

沈信言板起脸:“你玩了十二年,还没玩够么?竟然还敢嫌功课多了?”

沈濯吐吐舌头:“女儿不敢。”

外头就有六奴恭声道:“回禀大老爷,二小姐,该去桐香苑了。孟夫人那边已经来人提点,一个时辰后就要开始上课。二小姐不可再误。”

沈信言笑一笑,挥手令她赶紧走。

沈濯跳起来兵荒马乱地跑了,边跑边喊:“祖母今儿早上一定不开心,带上前儿做好的梅花茶!六奴茉莉看家,玲珑跟我走,快着快着!”

沈信言看着她带着小丫头一溜烟儿出了如如院,自己立了起来,和声命人:“带我去煮石院。”

六奴推了茉莉一把,茉莉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是,大老爷这边请。”

沈濯赶到桐香苑时,韦老夫人正眼巴巴地盼着她和沈信言。

一看沈信言没来,韦老夫人眼底滑过一丝失望,接着又把她接到怀里一阵揉:“祖母的微微乖乖……一看小鼻子红着,就知道早上被你爹爹骂了。下次不给他骂,直接跑到祖母这里来,祖母都替你挡着!”

沈濯忙擦擦鼻子,不好意思道:“爹爹没有骂我。”又交待了沈信言的去向,道:“祖母,孟夫人今儿不放我的假。我得赶紧回去吃早饭,然后去上课。”

韦老夫人失笑:“好好好!快去吧。溪姐儿已经回去了。晚上再过来。祖母今儿做好吃的,给你留着。”

沈濯做鬼脸:“祖母,你那哪儿是给我留着?是我爹爹留着吧?”嘿嘿笑着,转身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寿眉忙给她打帘子,又追出来:“二小姐。”

沈濯立在院子里回头:“什么?”

第七十六章 我们家闺女很骄纵啊

寿眉站在台阶上,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今儿一早,听得说,小鲍姨娘自缢了。”

沈濯眉心一蹙。

昨天分明是捆起来收押的,她哪里来的手自尽?

心中一动,问:“那两个媳妇呢?”

寿眉的眉梢轻颤:“发卖了,两家人一起,卖去了煤窑。”

沈濯的手轻轻一抖,旋即挺直了腰背,冷声道:“一念起,一果生。都是咎由自取。”

说着,眼神却望向了无尽的长空。

寿眉走下了台阶,强忍住心潮澎湃,低声对沈濯道:“二小姐,奴婢想请老夫人的示下,明后年嫁人。”

沈濯惊讶,啊了一声。

这个事儿,你是怎么想起来跟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讲的?

寿眉垂下了头,可还是挡不住全身都在释放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奴婢想嫁一个庄子上的老实人,家里兄弟众多的,不需要他留下赡养爹娘的。”

沈濯眨眨眼。

跟我说?是让我给你找婆家么?

不明白。

玲珑在旁边却听得又惊又喜,忍不住扑过来抱住了寿眉的胳膊,压低了快乐的声音:“好姐姐,你是不是想等我们小姐及笄,做陪房媳妇,跟着小姐走?”

寿眉红了脸,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濯看着寿眉容光焕发的样子,恍然大悟。

寿眉这是,这一件事跟着自己做得太高兴,太痛快了,所以不甘于再在内院绕着首饰胭脂过日子了!

“这当然,太好了!不过,还是要看祖母的意思。寿眉姐姐,多谢你,我记得了。”

沈濯一把抓了她的手,摇一摇,兴奋极了。

寿眉见沈濯答应了,松了一口气,跟玲珑更加亲近,回手捏了捏她的脸。

左右都是往来的仆妇,好奇地看向她们。

沈濯忙忙地去了。

……

……

煮石居里。

沈信言和孟夫人在窗下对坐,手谈。

茉莉怯生生地给他们上茶。

青冥和长勤毕恭毕敬地跪坐在外间门外,静听呼唤。

孟夫人低头拈着棋子,眼睛看着棋盘。

目光逡巡之间,不经意落在了沈信言的手上。

那手极瘦,骨节分明,青筋隐约,虎口处一道深深的伤痕。

他是从千里之外,一口气不停地跑马回来的。

那是缰绳勒出来的痕迹。

此人,极重情义。

不待局终,沈信言抬头看了看天色,长身而起,整理一下衣袍,长揖一礼:“小女娇惯顽劣,性子有些偏颇。夫人是见惯了世间各色女子的,还请代为栽培。沈某感激不尽。”

孟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沈信言一番,破颜一笑:“当年金殿赐宴,沈榜眼虽不及状元耀眼、亦不如探花风流,却占尽了沉稳二字。太后娘娘记得极清楚。所以在下临出宫之时,太后听说我要来侍郎府,很是欣慰。